凌顿了顿,她抬起手,用指腹碰上了冰凉的墙壁:
“夜夜就好好休息一下,很抱歉让夜夜替我承担了那么久,从今往后,那些东西,都交给我吧。”
“没事,姐姐。”
绯夜靠在墙壁上,微微闭上了眼:
“如果一定有一个人要痛苦,那还是我来吧。别让他们伤害你。”
绯夜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太困太累了,说罢,便微微合上了眼。
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事实上,他最近总是这样,总感觉困倦,连带着体能也大不如前,每天都感觉没什么精神,什么事都做不好。
可能自己快要死了吧,绯夜这样想。
他不太能理解那些人类为什么那样惧怕死亡,对他来说,死亡是他目前最期待的事情。
就一直这样下去吧,等到他的力量彻底耗尽,等到他这个没用的主人格死去,其他朋友们就会有新的生活,亚特兰斯也可以去见自己重要的人。
只要他死……
这样想着,绯夜缓缓闭上了眼。
只是,等他再一觉醒来的时候,他看见的不再是一片灰白的实验室。
他看见的还是自己那方漆黑封闭的空间。
绯夜有点奇怪,他想到了凌昨晚说的话,于是试探着敲了敲身边的墙壁:
“……姐姐?”
无人应声。
凌昨天跟绯夜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商量和问询,而是通知。
今天一大早,她就代替绯夜出了门,这也是她第一次去亲身感受这个世界。
她原本想不动声色地伪装自己是绯夜,但后来她发现那并没有用。因为在主人格控制下的身体,瞳色呈与常人一般无二的墨色,而子人格则是血一般的鲜红色。
凌的演技并不算精湛,她给自己想了个好办法,如果方远或者岑介来询问自己是谁,那她就试着扮演自己最熟悉的尤娜,或者干脆当不爱说话的莫焓。如果实在装不下去,她就和岑介摊牌,跟他摆出自己早早准备好的交易条件。
可让凌意外的是,在接管身体控制权的这段时间里,方远和岑介一直没有来看绯夜,绯夜像是被遗忘了,就那样被锁着四肢和脖颈,关在玻璃后死白的实验室里。
在乌托邦被普通人类占领之后,他们在后面的废墟中重建了伊甸园。岑介以自己为中心,在伊甸园建立了全新的秩序,他们在新城市的中心建立了一座高高的白塔,上面几层用作刑侦等磊落工作,而下层一直建到六层,全部分给方远搞他那些稀奇古怪的人体实验。
方远对人体实验有一种莫名的执着,在伊甸园建立之后,这里的环境和他的地位显然更适合他为所欲为,因此方远直接成立了一个白塔研究院,他的实验计划填满了地下实验室的一层又一层,岑介给他找来的实验体也一批一批往地下实验室送。
而其中最特别的就是绯夜,作为岑介和方远的续命药,他被单独关在地下四层,受着最高等级的禁锢和管控,每天只有经过严格身份审查的研究员可以进入地下六层。
那些靠近绯夜的研究员也不会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他们只是每天记录他的身体数据、做一点再寻常不过的检查。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凌用着绯夜的身体,日复一日地被锁在那里,过着无聊枯燥的生活。
凌一方面为夜夜不会再被伤害而开心,一方面又在担忧,现状会不会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现在的和平,会不会是幕后黑手又在预谋什么更加残忍的折磨方式。
凌每天想着这些事,每天看着玻璃墙外穿着一身白的研究员,试图感受夜夜平时的心情。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有一天,凌在玻璃墙外看见一抹红色。
那是她在漫长的灰白中看见的第一抹、也是唯一一抹亮色。后来,她发现,那是一个人类幼崽,是一个特别的红头发女孩子。
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女孩只看了她一眼就跑走了,只是那抹颜色实在太夺目,那让凌记了很久很久。
第二次见面时,那个女孩来到了凌身边,在她坐下的时候,凌看见她锁骨下方有个“E-03”的印记。
绯夜身上也有那个印记,所以凌以为,女孩跟绯夜一样,都是在岑介和方远摧残下的实验体。加上她天生对人类幼崽有好感,她觉得所有幼崽都是软糯可爱善良无害的模样,因此根本没对她设防。
凌很喜欢她,也没有对她隐瞒,她告诉了她自己真正的名字,想跟她成为好朋友。
当时的凌根本没有多想,只觉得那个叫岑麟的女孩和这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用自己所有的真诚对待她,和她聊了很多很多,后来,白塔突然对她解除了限制,凌可以在白塔范围内自由活动,岑麟就在空闲时间带着她四处转悠。
以前的凌都是在房间里听绯夜讲外面的故事,现在她亲眼看见了这一切,心里又总想着夜夜。
她也想让绯夜多多感受这些,她有了朋友,也想让绯夜知晓人类的温柔。
她想着让绯夜恢复力量、好好生活的办法,只是变故永远比计划来得更快。
当时的凌一直和岑麟住隔壁,她每天都等岑麟结束训练和她一起吃饭。只是那天,岑麟很晚都没有回来,凌有点等不住,她一路找了下去,最终去到了地下六层。
她在地下六层看见了浑身上下捆着铁链、满身血迹半死不活的岑麟,那一瞬间,岑麟和她记忆中的夜夜重合到了一起。
夜夜有多痛苦,她知道,但无能为力。现在自己唯一的朋友落到了和夜夜一样的境地,她自然会尽己所能帮助她。
那天,她护到了岑麟身前,又将她从那个地狱带走,为了救她的命,她给了岑麟自己的血。
凌和绯夜的情况不一样,绯夜虽然同样拥有绝对治愈,可他血液里治愈能力的浓度和活性都不高,他没办法直接把自己的血分给别人,那会带来极其严重的副作用和排异反应。
虽然方远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削弱了副作用,但每次换血过程中,受益者还是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可凌不一样,她的血液和她的性格一样柔和,可以包容一切。
她的血液进入了岑麟的伤口,不出片刻就将她从生死线拉了回来。
那个时候岑麟很高兴,她觉得,她救了一个和夜夜一样的孩子。只是从那天起,不知道是不是凌的错觉,岑麟受的伤好像越来越重,需要她用血液治愈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凌没有多想,她只以为这是岑介逼迫她的方式,她以为岑麟扮演的是夜夜的角色,岑介在通过折磨她,来逼凌就范。
凌觉得事情不能再继续这样了,所以某天,她主动去找了岑介,想问问他究竟要干什么,想让他放过岑麟。
可凌没想到的是,那天,她站在岑介的办公室外面,听见了他和岑麟完整的交谈内容。
岑麟说凌单纯又好骗,说他们的计划,说他们为凌精心设计的苦肉计。
那个时候凌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生活在骗局之中,原来她们的友谊从一开始就是欺骗。
其实凌并不怪岑麟,她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是身不由己。
但怪不怪是一回事,原不原谅,又是另一回事。
凌落到了和陆展诚和尤娜一样的境地,她的心冷了,她不再想和人类交往,她想离开这里。
所以他直接去找了岑介,摆出了自己从一开始就准备好的条件。
她知道,自己的血对于岑介来说十分有诱惑力。她可以给够岑介需要的东西,唯一的交换条件就是放夜夜自由,让他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如果岑介能答应自然最好,如果他不答应,那凌就永远躲在绯夜的身体里,就算岑介杀了夜夜,她也绝对不会再出现。
其实凌心里也没底,因为她看不透人类,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也摸不到他们的底线。
但好在最后,岑介还是点头了。
那天,岑介带着凌回到了地下六层。
在去的时候,凌想起了岑麟之前和她说的话。
那姑娘很认真地让凌等等她,她要带她走。
可凌等不到,也不想等。
在她心里,最重要的是夜夜,她是因为夜夜才来到这个世界,她占用了夜夜的身体和力量,怎么可能再霸占他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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