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因为视野的角度变换,忽然看到了之前并没有看到的东西。
……那是一颗,已经腐烂得连眼珠都没有的头颅,就藏在池晚晚的身后。
它被挂在了床头上,旁边就是池晚晚已经铺好的整洁床铺,在甘思看过去的时候,用黑黝黝的眼窝无声无息的注视着他,居高临下的视线里不带有任何一点温度,就好像甘思不过是它不熟悉的另一具尸体。
在与那头颅对视的一瞬间,甘思浑身汗毛直立,鸡皮疙瘩顺着手臂起了一层又一层,麻痒的感觉一直蔓延到心脏,将他彻底钉死在原地。
这个叫池晚晚的,难道是在和那头颅一起睡吗?
甘思惊愕。
但很快,他强迫自己缓缓站直身体,即便无法移动脚步也绝不让自己的薄弱攻击点暴露在人前,强撑着气势看向池晚晚的方向,努力让自己的思维平静下来,重新恢复思考的能力。
他知道这颗头颅是谁的。
在进入副本之前,他就看过有关于这个副本的资料。
只不过纸质资料上的几笔概述,与亲眼看到真正发生的一幕,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那个在全寝室死亡的事件中,死亡得最为惨烈的女生。
林云雨。
本来调查组怀疑过她是否是凶手,但当她的尸体被一块块找到并拼凑起来时,再也没有人怀疑过她。
而甘思此时的绝望与恐惧,却不再来源于迅速变化的宿舍楼局势,而是因为他对于这个副本的了解。
曾经有玩家盯死林云雨,认为这个女生绝对与副本通关任务的主线有关,但是最后,却反而被调查组认为是凶手,彻底失去离开副本的资格。
可他连留在副本里成为NPC的资格都没有。
严格来讲,他变成了副本里的道具。
——他的尸体和林云雨一样,被分解之后塞在了学校的各个角落里。即便是他的搭档,也至今没有拼全他的尸体。
林云雨的名字,因此而留在了甘思的脑海中。
他只是没想到,池晚晚和林云雨竟然关系好到这种份上,竟然连死去的头颅也要抱着一起睡,这就是他之前并不了解的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吗?
等等!
甘思惊愕看向池晚晚,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不是林云雨的寝室吗?全寝室死亡的那个?
那池晚晚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池晚晚显然并不准备留给甘思更多的思考时间。
她歪了歪头,抱着小熊笑得甜美。
“你想要和我聊天吗?”
她问:“我们来聊聊,有关于我的一切……你们曾经好奇和讨论的事情,我都愿意告诉你们。而代价。”
池晚晚笑了一下,眉眼间都洋溢着轻快笑意,全然没有了之前在池翊音和马玉泽眼中的痛苦绝望。
或者,就像是终于获得了解脱的重症病人,可以从痛苦的折磨中抽离出来,没有了皮囊只剩下灵魂,再也不会因沉重的压力和痛苦而崩溃哭泣。
“放心吧老师,不需要代价。”
她开心的笑道:“谈论我,不就是你们所有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吗?”
有那么一瞬间,甘思破口大骂的心都有了,想说他根本就没说她什么,去找那些真正说过她坏话的人去啊!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自己的身份是校工,并且一直因为这栋宿舍楼需要修理的配电箱而在这附近工作,如果这个身份真正存在于副本中,那很有可能是校工听到了什么,也跟着毫不在意的谈论。
……那可真是不无辜。
尤其是甘思终于听到了除自己之外的其他声音,只不过是从旁边寝室门内传来的哭喊大叫,尖利得足以掀开天花板。
却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然后,大片大片的鲜血顺着门缝渗透出来,在走廊的地面上形成了一大片血泊,安静的倒映出整个世界的模样。
被颠倒的真实,再一次被颠倒过来。
漫不经心谈论的黑与白被再次归位,所有不被在乎的伤害都成为了真实的伤害,笑嘻嘻的玩笑变成了深重的仇恨。
而在那血泊之中……
甘思看到了一张人脸。
另外一个女孩的身影始终站在池晚晚的身后,双手环抱着她,就像池晚晚抱着小熊玩偶,珍而重之,想要在疾风骤雨的风暴中也将朋友护在怀中的珍惜。
那女孩动作轻柔,回望向甘思的视线却极冷,令他打了个冷战猛然回神。
但当他重新抬头看去时,那个女孩又从池晚晚身后消失了。
依旧是那颗腐烂的头颅,在冰冷的看着他。
而池晚晚的笑容依旧,不知是对此并不知情,还是早已经习惯。
甘思沉默了几秒,乱成一团毛线的思维无法捋顺出能够活着离开,甚至通关的方法。
他就像是考场上绝望的考生,明明都已经复习,自认为准备充分,却依旧在开考铃声响起之后,乱糟糟的脑海中所能记住的只剩下无用的东西,一页页闪过的都是之前看过的资料片段,却无法利用这些东西解开眼前的难题困境。
他颓然的耷拉下肩膀,从未有一刻这么渴望过一个同伴。
如果池翊音能上楼,能帮他……池翊音在向他说遇险就尽量坚持到天亮时,他还对此嗤之以鼻,觉得池翊音说的是无用的废话,自己肯定不会落到那样的地步。
但现在……
甘思叹了口气:“聊天就算了吧,我嘴巴笨,也对别人的事情并不关心,不想知道别人怎样怎样……只是,能把脸给我留下吗?”
他诚恳的道:“我希望就算我死了,池翊音也能找到我,并且把我的尸体带回去,而不是被塞在校园的某个角落里……要是你不同意的话,那最起码在把我分尸之后,不要把我放进马桶里。”
“有点臭,我不太喜欢和屎待在一起。”
甘思是认真在说遗言,但是在听到池翊音的名字之后,池晚晚却愣在了原地。
甚至高高悬挂在寝室里的那颗早已经腐烂的头颅,也转过视线看了过来。
“你认识池教授?”
池晚晚声音轻轻的问道:“你和他……你是池教授的什么人?”
在这一刻,她好像重新变成了在池翊音眼前时的乖巧无害。
因为有老师的保护,因为有更高大的肩膀为她挡去风雨,所以她不必在痛苦中成长,尚未长大就已经被磨砺成仇恨的剑。
甘思眼神颓然,已经在回顾自己短暂却糟糕的一生了。
听到池晚晚的问题他也没细想,随口就说:“池哥是我同伴,类似于你和林云雨那种。”
虽然是临时的。
——池翊音也没有把他看得那么重。
可就是这随口一句,却像是顺着猫咪顺了毛一样。
前一秒还气势惊人的池晚晚,现在却羞怯乖巧的站在原地,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
“那……”
池晚晚抿了抿唇,犹豫一下才轻声道:“请你帮我向池教授说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吵闹他的睡眠的。希望他能够一夜好眠。”
说着,池晚晚向后缓缓退了一步。
寝室大门砰然关闭。
吓得已经颓了的甘思一个激灵,但在抬头时却失去了池晚晚的踪迹,视野里只有大门。
以及恢复了正常的走廊。
刚刚困住他的血泊还有惨叫声,以及从寝室门缝里流淌出来的血液,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白炽灯刺眼。
甘思恍惚了一下,然后试探性的轻轻上前,想要推开寝室门看一眼……
“甘思!”
池翊音的呼喊声忽然从楼下传来:“还活着吗?”
甘思就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一样,赶忙心虚的背过手,假咳了一声才稳住狂跳的心脏。
“哦……哦!托您老的洪福,活着呢!腿脚都在,还能给池爷鞍前马后!!”
一楼的池翊音:“…………”
“这人受什么刺激了,感觉他好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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