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观察日记(4)

　　晏沉听不懂他的意思，只看到他趴在窗户上的脸挤得更扭曲了，软乎乎的小脸蛋如同面团一样，恨不得将五官就挤成一个平面。
　　晏沉：“……”
　　“这样，我问你，然后你回答……要是我说的是对的，你就喊一声，要是我说的是错的，你就不要喊，行不？”
　　“嗷？”
　　“那我就直接问了。你是什么怪物？”
　　“……”
　　小水听明白了他之前的意思，可是听到他这个问题，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盘腿坐了回去，纠结地扒了扒自己的手指头，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是该回答一声还是两声，过了一会儿，他便抬头眼泪汪汪地朝着晏沉看了过去，模样很是可怜。
　　晏沉也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不合适，想了想，改口道：“你是人类吗？”
　　小水用力地左右摇晃自己的脑袋。
　　“那你会吃人吗？”晏沉小心翼翼地说。在他看过的志怪小说里，有不少妖怪可都是会吃人的呢。
　　小水摇头摇的更用力了。
　　晏沉长舒了一口气。
　　可能是小孩的外表看上去没有任何威胁，软乎乎的如同一个大面团，模样也是十分可爱，让他提不起一点戒心，因此，小水那么一说，他也就直接相信了。
　　“那江奶奶知不知道你的来历？你的角？你的尾巴？”
　　“嗷！”
　　“她收养了你？”
　　“嗷！”
　　“那你会伤害她吗？”
　　小水再度用力地摇头，几乎要将脑袋摇出重影。没一会儿，他就晕乎乎地停了下来，眼睛也转成了一对蚊香圈，他只感觉到眼前天旋地转，一个没坐稳，脑袋扑通撞到前面的窗户上，整个人又慢吞吞地滑了下去。
　　晏沉只看到一条尾巴飞快地闪过，他又捂着脑袋重新冒了出来，圆滚滚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嘴巴也委屈的撅了起来。
　　晏沉耐心地问：“我已经发现你了，那我应该也可以和江奶奶讨论一下关于你的事情吧？”
　　“嗷？”小水歪头想了想，很快便兴奋地笑了出来：“嗷！”
　　他的新朋友，要介绍给奶奶！介绍给奶奶！
　　想到就去做，小水立刻转过身，哒哒哒爬走了。随着他的离开，窗帘晃动了一下，很快又重新飘落下来，归于平静。
　　晏沉慌了一下，眼角的余光瞥见江奶奶从外面走回来，还隐约听到了对面婴儿兴奋的喊声，他也连忙转身跑了下去。
　　等晏沉急匆匆地跑到江家门口时，江奶奶也才刚打开门。
　　“晏沉？”江奶奶惊了一下：“怎么这么着急？饿了？”
　　“不是，江奶奶，我发现了。”晏沉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道：“关于你新孙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江奶奶手一抖，手中的钥匙一下没有拿稳，落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她连忙弯腰去捡，慌慌张张地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我哪有什么新孙子，奶奶一直一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你的新孙子，我什么都知道了，江奶奶，您就别瞒着我了。”晏沉指了一下楼上的房间：“他就在那儿呢。”
　　江奶奶更慌了，口中却坚定地道：“没有！你看错了，楼上一个人也没有。”
　　“啊！”
　　小水手脚并用，一边喊着她一边兴奋地从楼梯上爬了下来，他的速度飞快，在江奶奶反应过来之前，就迅速地下了楼梯，叭叭叭爬到了她的面前。
　　“啊！”小水坐在地上，朝着她伸出了手：抱抱！
　　江奶奶：“……”
　　作者有话要说：
　　江奶奶：肝疼胃疼哪都疼……


第5章
　　江家客厅内。
　　晏沉和江奶奶并排坐在沙发上，两人一致地看着对面的小婴儿。小水就坐在地毯上，捧着自己的小奶瓶咕噜咕噜喝着里面的鱼汤，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美食上，丝毫没有发觉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
　　江奶奶迟疑了一下，率先开口道：“晏沉，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
　　“小水……小水是我在河边捡到的，我没有偷，没有抢，我也去外面打听过了，附近也没有谁丢了小孩的家庭。我找不到他的父母，所以就将他收养了下来。”江奶奶紧张地道：“你看，我也没有孩子，平时要是有小水陪我，我也不会觉得无聊，是不是？”
　　她战战兢兢的，生怕晏沉会说出反对的话。
　　平日里，晏家两夫妻工作忙，晏沉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多，可亲近归亲近，到底也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她虽然能在晏沉肚子饿的时候提供几顿饭，而晏沉偶尔也过来帮她一点小忙，却不是能时刻陪在她身边的人。人到了年纪以后，越大就越觉得孤独，虽然小水只是个婴儿，不但不能帮忙还需要她反过来照料，可江奶奶却觉得自己的生活充实了不少，每天都有事情做，也比以前有盼头多了。
　　她多了个孙子，要照顾好孙子，还要为孙子长大以后做准备，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尽管她照顾小水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可要是有人将小水从她的身边抢走，就跟要她半条命一般的心疼。
　　晏沉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道：“江奶奶，你误会了，我不是不让你养，我只是担心你。你看，这个小孩长得这么奇怪，他不是人类，虽然现在还小，可谁知道以后会长成什么样，万一会让你受伤就不好了。”
　　他说着，一边心虚地看了沉浸在美味鱼汤里的小水。
　　刚才他已经问过一遍这个问题了，可话是从小怪物自己口中说出来的，哪个坏人会亲口承认自己要做坏事呢？
　　江奶奶斩钉截铁地道：“小水不是坏孩子。”
　　“我是说万一……”
　　“没有万一。”
　　晏沉只好作罢。
　　他又看了小孩一眼，小水已经放下了奶瓶，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也许是听明白了他刚才的话，晏沉愣是从其中看出了几分委屈来。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小孩又朝着江奶奶举高了奶瓶：“啊！”
　　“还想喝啊？等着，奶奶这就给你盛。”江奶奶连忙拿过他的小奶瓶进了厨房里。
　　晏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一回头，就见小孩已经叭叭叭爬到了他的身边。晏沉被吓了一跳，心中又生出心虚：“你干什么？我……我只是和江奶奶确认一下而已，如果你是个好怪物，当然不会赶你走。”
　　“嗷！”
　　小水伸出手抓住了他的一只手。
　　晏沉浑身僵硬，却也不敢反抗，任由小水抓着拉了过去，然后举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脑袋。小水还主动用头顶蹭了蹭他的掌心，仿佛是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暖，乐呵呵地笑了出来。
　　晏沉迟疑了一下，等他放手时，也没有将手从小孩的头顶移开，反而主动摸了摸。头顶的范围总共就这么大，晏沉摸着摸着，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小孩头顶的小角。他顿时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朝小孩看去，可小水依旧乐呵呵的，丝毫没有露出不适。
　　晏沉好奇地摸了摸，小水人小，角也是小小的，就像刚冒出头一样，尤为稚嫩可爱，明明是怪物身上神秘未知的附属品，晏沉反而生不出排斥，而且还觉得手感异常好。
　　他摸着摸着，忽然想到了什么，飞快地朝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见江奶奶还没有从厨房里出来，立刻压低了声音，对着小水道：“我可不可以摸摸你的尾巴？”
　　小水歪头：“嗷？”
　　“不可以吗？”晏沉面露失望。
　　“嗷！”
　　当然可以啦！
　　小水转过身，主动朝着他撅起了小屁股，身后的尾巴随着心情左右摇晃，晏沉的目光也跟着左右移动。小水的尾巴是光溜溜的，没有绒毛，上面还覆了一层鳞片，银色的，没有阳光反射也是亮晶晶的，模样看上去很是好看。晏沉咕咚吞咽了一下，紧张地伸出手，他先是用指尖碰了一下，只摸到鳞片冰凉的触感，见小水没有什么大反应，这才一把抓住。
　　才刚抓到，晏沉就感觉掌心里的尾巴抖了一下，尾巴上的鳞片也在瞬间打开又合上，小水一个激灵，差点就要跳起来。
　　他还从来没有被人抓到过尾巴，第一次有人摸他的尾巴，小水也是第一次知道，被摸了尾巴竟然这么难受。他一下子眼眶通红，眼泪汪汪地转头朝晏沉看了过去，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差一点就要落下来。
　　晏沉立刻松开了手。
　　“不、不能摸的吗？”晏沉慌慌张张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呜……”
　　小水转过身，把尾巴背到身后藏好，双手却主动朝着晏沉伸了过去。晏沉下意识地将他抱了起来，等他回过神来时，小孩已经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藕节般的手臂搂着他的脖颈，软乎乎的脸颊蹭着他，小声地抽噎了起来，晏沉只感觉到脖颈一片湿意。
　　晏沉低头，就看见他的尾巴可怜兮兮地贴在身上，僵硬又凄惨。
　　晏沉拍着他的后背安抚，表情木木的，心中只有一片无语。
　　不是这小怪物主动撅屁股给他摸尾巴的吗？
　　摸完了才发现自己尾巴不能碰？？
　　主动将自己的弱点告诉别人，世界上会有这么蠢的坏人吗？？？
　　晏沉低头又看了一眼，小可怜的尾巴蔫哒哒地盘成了圈圈，而自己衣服的领口处也湿了一大片。
　　“……”
　　晏沉长吁了一口气，彻底放弃了对这个小怪物的担心。
　　等江奶奶拿着奶瓶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晏沉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陪着小水玩举高高了。
　　……
　　关于小水的存在，晏沉没有告诉任何人，见这个当做自己和江奶奶共同的秘密，连他的父母都没有说。
　　晏父晏母工作忙，只觉得自己儿子往隔壁跑得比以前还要勤快，江奶奶是个独居老人，晏沉多跑跑还能多帮忙，他们倒是乐见其成，因此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小水一直乖乖的，不像普通婴儿那么难带，大多数时候都是乐呵呵的，就算不开心的时候，也不会大声哭，更多时候还没有流眼泪就已经自我安慰完了，他还不会走路，每天最多只在家里爬来爬去，再加上晏沉和江奶奶动作小心翼翼的，也一直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晏沉一放学了就过来陪他玩，到了假期的时候，更是从早到晚都待在江家，两人的关系日进千里，连江奶奶看到了都要吃醋。
　　小水每天最期待的除了江奶奶做的各种美食之外，就是等晏沉放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