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里蛇鼠一窝,尊卑不分。
我心下揣揣,直到进了内殿,也没有缓过来。
内殿布置得极其富丽堂皇,顶上嵌了数颗硕大的夜明珠,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宽大的座椅上铺了毛绒绒的毯子,床架由古朴的海梨沉木制成,看起来硬邦邦的。
暗红色的素纱无风自动,露出后面的博物架,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我认得几个,龙骨、夜明珠、千秋花……别的就见也没见过了。
谢临弹了下我的额头,嘲笑我没见过世面。
我想反驳,我在海里见的宝物多了去了,都是岸上没有的,但思索几秒后,把话咽下去了。
有人在殿外高声唤了句“小殿下。”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但语速太快,我没听清。
谢临一听,面带急色,匆忙离开了,留我一个人待在内殿。
谢临瞬间不见踪影,我松了口气,坐在地上想事情。
我身上好脏,不知道哪里可以沐浴,谢临忙完回来,不知会怎么处置我,又想,这时候翠微峰应该发现我不见了,也不知道泽州仙君什么时候会来救我。
想了小半个时辰,肚子饿了,我现在是凡人,必须进食。在翠微峰上,有一个小厨房专门为我做食物,做饭的嬷嬷说是泽州仙君吩咐的。
泽州仙君对我真好,远在千里之外,还不忘照顾我。
天彻底黑了,我再也忍不住,蹑手蹑脚走到门边,轻轻推开个小缝向外看。
外边没人,只有一轮圆月高悬于空中。
饥饿壮人胆,我摸出门,轻手轻脚地沿着长廊逛了一圈,没找到厨房。
原路返回的时候,差点被人发现。一行护卫队突然出现在拐角,我紧贴着朱红色的门框,大气不敢踹。
护卫队走过去了,我陡然发觉身后的房间内,传来阵阵嘈杂的说话声,似乎夹杂了谢临的笑声。
我贴着门听了听,确实是谢临,怕被他抓到,赶紧开溜。
拔腿的那一瞬,门吱呀一声开了。
谢临站着,一脚踩在凳子上,嘴里咬着牌,像个不可一世的人间纨绔。
他们竟然在推牌九。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看了眼我,对谢临说:“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别招惹凡人。”
我看到了希望,倒腾着小短腿,抱住了这个正义男人的手,哭喊道:“救命!救救我!”
另一个男人把我揪开,嫌弃地捂鼻子:“脏不拉几的,别在我主子身上蹭。”
我死都不放手,大声哭嚎。
他嘴里的主子脾气倒是好,一点不嫌弃我,温和地和我说话。
这位主子身姿挺拔,温润如玉,我后来才知道他是魔界的二殿下谢霁。
正用威胁的眼神盯着我的是他的手下荀奚,出身卑贱,野性难驯,只听二殿下的命令。
谢临还咬着牌,碧莹莹的玉牌衬得他的脸格外阴森。
我有了靠山,不怕他,紧挨在二殿下身旁,求谢霁送我回翠微峰。
谢霁抚了抚我脏污的头发,被荀奚攥住了手,低声喊了句“殿下”。
语气又阴又冷,听得我寒气顿生。
顷刻间,房内只剩我和谢临。
荀奚竟敢明目张胆地以下犯上,我当即决定以后遇到他要绕道走。
二殿下不管用,被自己手下要挟,硬是一声不吭抛下了我,让我独自面对如此艰难的险境。
我后悔了,真的,我不该随意向不靠谱的人求救,谢临的脸色好难看,他会吃了我的!
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肚子也会饿,咕咕作响,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谢临面无表情地开口:“小家伙儿还挺会装模作样。”
他一口一个小家伙,我不敢反驳,只好顺着他的话应道:“小家伙儿饿了,有点想吃饭。”
谢临没绷住,笑出了声,问:“想吃什么?”
他一笑起来,我就知道危险暂时解除了。
我咽了下口水,没压抑住内心的渴望,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可以吃鸡腿吗?”
晚上我吃了六个鸡腿,魔界的鸡不知如何长的,鸡腿比我小胳膊还大,入口鲜嫩,香辣怡人。
吃得肚子圆滚滚的,走路都有点费劲。
谢临问:“苏泽州平日虐待了你吗?鸡腿都不给吃?”
我嘴硬道:“在心上人面前,自然是要矜持点的。”
谢临便说:“等苏泽州来赎你了,记得让他把鸡腿也算上,魔界的人从不吃亏。”
我说了一大堆好话,口水都说干了,谢临才勉勉强强答应替我隐瞒。
我赶紧恳求他连同之前童养夫的言论也一并忘记。
谢临警告我:“你别得寸进尺。”
第4章 小小年纪这么好色
我将贴在鸡腿骨上的肉啃干净后,擦了下嘴,鸡腿的油蹭到脸上,黏糊糊的一片。
谢临说我恶心,让婢女领我去清洗干净。
不光他嫌弃我恶心,婢女也嫌我脏兮兮的,上下看了我一遍,愣是没下手。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谢临摆了摆手,示意婢女退下。
我发现谢临脾气还挺好的,没什么架子,对魔界的人很是随和。
谢临将我扔到温池里, 已经也跟着下水,靠在池边闭眼小憩。
我手搭在滑腻的白玉护栏上,楞楞地张大眼睛。
一层一层蜿蜒的山峦围着汤池,像波浪般绵延起伏,山上起了缥缈的白烟,笼罩着山峦,显出影影绰绰的青黛色。
从池里往外望,黛色愈来愈浅,最终流向天边,与白云融为一体。
但这都只是背景。
在谢临的衬托下瞬间黯然失色。
谢临闭着眼,仍不忘笑话我:“几座破山有什么好看的?”
我顿感心虚,将身子沉进温水里,用力揉搓,装作在沐浴没听见。
等我从头到尾洗完了一遍,偷偷瞄了一眼谢临。
他小半个时辰没动过,仿佛已经仙逝了,我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而后忆起他说被泽州仙君伤过,又被我砸了。
我偷偷摸到谢临旁边,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竟然没有!
我脑子蒙了,着急忙慌地掀开他的外衫,想看一下他的伤。
“你解我衣服做什么?”谢临睁开眼睛,“小小年纪这么好色。”
我结结巴巴地回答:“我不好色,就想看……看看你的伤。”
“别看了,”谢临长叹一口气,“伤势颇重,可能活不过明天。”
他骗人,活不到明天了,今天还聚众推牌九。
第二天他果然活着,还能大口饮烈酒,吃炙肉,生龙活虎的,一点看不出来受过伤。
谢临还恶劣地逼我喝酒,看我被辛辣的酒刺激得涕泪横流,哈哈大笑。
二殿下告诉我谢临不吃人,他确实不吃人,就爱玩弄人。
我生气,又不敢对他发火,只能含泪咽下苦果。
我在魔界待了几天,内心开始焦灼起来,背着谢临偷偷跑去找二殿下求情。
二殿下总是身体不适,每次去找他,他都卧在松软的云锦里,面色潮红,像是生了病。
修仙之人也会生病么?
我问他,他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只应允会尽快送我回去。
今天荀奚也在,穿着素白的里衣靠在床头,脖子上现出抓挠的痕迹,看见我闯进来,凶狠地望着我。
目露凶光,像披了人皮的狼崽子。
我磕磕绊绊地开口,没等说完,荀奚手一挥,我就回到了谢临的内殿。
消失前一瞬好似听到了二殿下的呜咽,又低又软,听起来可怜极了。
我没再找过二殿下,日日跟在谢临身边,盼望泽州仙君来救我。
泽州仙君一直不来,我等不及了,在深夜的时候逃跑过几次,每次刚跑出魔殿门口就被抓回来。
谢临威胁我:“本来我只想要苏泽州手里的一串鬼铃,现在起码得翻个倍,你跑一次,我就多要一件仙器。”
我再也不敢跑了,做了谢临的小狗腿儿,沐浴时给他搓背,用膳时给他夹菜,入寝前给他哼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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