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川回答了什么他没听清,梦里梦见了从花苞中钻出的猫猫头。
第二天江珩被顾云川亲醒,难得准时到了校。他这学期不幸选到了最严厉的老师的政治课,不仅每节课都点名,还会布置课堂作业,全部算在平时分里。
老师如往常一样念着书上的文字。像有人穿着雨靴踩在湿哒哒的泥土上走路,她的声音沉闷又黏糊。江珩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书上画画。他画了梦里梦见的从花苞里开出来的猫。窗台上摆着一盆绿萝,叶片的阴影正巧落在猫的脑袋上,江珩描着影子给猫画了顶小帽子。
周围的同学大多昏昏欲睡,偶尔响起翻动书页的声音。整间教室好像也被潮湿的泥土封印住了。江珩放下笔,捏捏绿叶尖尖,无聊地伸出食指轻轻推了推花盆。
花盆被推出窗台了一点点。
江珩直起脊背,出走漫游的思绪集中在眼前摇摇欲坠的花盆上。他当然做不出把花盆推下去的举动,像个傻子一样——江珩这么想着,又伸出食指戳了戳。花盆倾斜了,底座边沿卡在窗台伸出的直角上。
江珩注视着那盆绿萝,它的茎叶探出了窗台,水滴状的叶片奋力地支起身体,好像渴望着自由的土地。
你也被困在这里了吗?
江珩伸手把花盆推了下去。
当一个优秀的哨兵集中注意力的时候,高速运转的物体在他们眼中也可以如同动作慢放的电影画面。抖落阳光的叶片,摇晃溅出的泥土,飞离花盆的小虫,一切都清晰可见。江珩好像看见了泥瓦四溅的场景,重获自由的绿萝迅速长大蔓延,根茎和树干一样粗,叶片像地毯一样大。它撑破了房顶,向着天空而去。
然而回过神来,花盆正稳稳地落在自己手里。因为惯性,手掌大小的水滴状叶片轻轻晃动了一下。
下一个瞬间,江珩的耳边响起了叮铃哐当的骚乱声。
原来是江珩为了接住花盆,起身太急带倒了椅子,椅子砸到了后桌同学的水杯,水杯里的水浇醒了正在睡觉的同学,同学的惊呼响彻云霄。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整间教室都醒了。
老师抬起头的时候,江珩还捧着花盆。
向导班正在上室外训练课,这节课的内容是限时寻物。顾云川放出的精神触手本来正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突然齐齐立起来,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穿过操场,绕过一栋教学楼,顾云川看见江珩抱着一盆绿色植物,背靠墙壁低着脑袋,站在教室外。正值上课时间,教学区域十分安静,偶尔有麻雀落下,见有人走近,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你有养过这个吗?”江珩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开口问。
顾云川目及他抱着的那盆绿萝,摇了摇头:“没有。”
“你说,动物被关在笼子里失去了自由,那植物被关在花盆里算不算失去自由呢?”
顾云川认真地想了想,刚准备开口回答,江珩抬起头打断他:“你怎么不上课?”
“正在上课,室外课。”顾云川回答他。
“唔。”江珩应了一声。
顾云川敏锐地感知到他的情绪:“不开心?”
“谁被罚站会开心啊。”江珩放下花盆。
顾云川拉起江珩的手腕,把糖放在江珩的手心里。顾云川的袖子随着抬手而滑落,露出昨晚新添的狰狞伤口。
江珩接了,剥开糖纸把糖果放进嘴巴里,对着顾云川说:“手给我。”他的声音因为吃糖黏黏糊糊的。
顾云川把手递给他。
江珩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把顾云川的袖子完全撩了上去,认认真真地在他的手臂上画画。
笔尖触碰肌肤酥酥痒痒,顾云川另一只手难耐的握拳又松开,紧盯着江珩低头而垂下的浓密睫毛。
顾云川手臂上错杂的疤痕变成了茎,底端长了根,顶端长出了叶片和花苞来。而那道新添的伤口顶端的叶子却垂了下来,看上去像是枯萎了。
江珩画完满意地看了看,又端起地上的花盆塞进顾云川的怀里:“老师让我把这盆……草带回去养,期末要检查它是不是还活着。”他理所应当地说,“我不会养,你帮我养。”
“还有你手上的。”江珩用笔点了点顾云川的胳膊,“你绝对想不到它们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来。”
第40章 40
许澹满头大汗地跑到操场上时还没开始上课。
“你怎么回来了?阿姨还好吗?”黄政乐给他递水,屈同方凑上前问。
早上许澹接到小姨一个电话,说他妈妈住院了,许澹立刻冲出了学校,书包还是江珩帮他拿回去的。
“没啥事,吃坏肚子了,吓死我了。”许澹喘匀了气之后摆摆手,“我妈把我赶回来上课了。”他是离异家庭,由妈妈一个人抚养长大。
“没事就好。”白景屹点点头。
“唉。”许澹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我毕业之后肯定不会去军队了,我真不放心我妈一个人。”
“做个人民公仆,守护城市也挺好嘛。”黄政乐笑嘻嘻地说。
许澹突然抱住了江珩,把他吓了一跳:“可是我舍不得我宝,谁替我照顾我宝。”
江珩略带嫌弃地把他推开:“没遇见你之前我也活得好好的。”
“可是遇见我之后活得更好了。”许澹理直气壮地说,“由奢入俭难啊!”他老妈子一般地叹着气。
江珩没忍住笑起来,又垂下眼帘遮住笑意,摸了摸下巴佯装思考:“嗯……确实。”
“听见没!宝说他爱我!”许澹开始胡说八道。
“去去去!以后你去扶老奶奶过马路,我替你爱我们珩宝。”屈同方打断许澹的自我陶醉。
“哥毕业以后肯定到处都抢着要他吧,我们还得考呢。”黄政乐耸耸肩。
“毕业还有一年多呢,你们都想这么远了?”白景屹抬头看看天,乌云密布,“我看你们还是操心一下即将到来的大雨吧。”
热身跑的时候下的还是毛毛雨,到了障碍跑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甚至可以溅起泥点,视线被水雾遮挡,耳边只能听见哗哗的雨声。
对哨兵们来说,正是极端环境训练的好时机。大雨里,年轻的哨兵们模糊成了一个个小黑点,湿重的外衣加重了他们的步伐。老师低头看了看计时器,一双泥泞的军靴落在他面前,溅起一片水花。老师往后退了半步,抬起头。雨水从江珩发梢落下,顺着他的鼻尖和下巴汇成细流没入衣襟。
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同资质的哨兵之间的距离被进一步拉大,即使是A+的哨兵也只完成了一半而已。
“不错,再来一趟?”老师看了看雨幕,转头笑着问江珩。
江珩抬起眼帘看着老师,长睫上的水珠滴落。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刘海撩上去,露出额头来,转身再次走进了大雨中。
大雨模糊了些许感官,不过常年训练留下的肌肉记忆让江珩依然能够轻松地辨清方向。他的思绪甚至有空飘散开来。
第一次室外训练遇上大雨的时候,江珩十二岁。那时他刚突破A级,是同龄人中资质最高的,天才的赞誉声不绝于耳。他湿哒哒地完成了训练去登记成绩,发现自己比平时慢了一些,但依然是第一名,刚要安下心来,老师却皱起眉头批评他:“江珩,你表现得不好,比平时慢了很多。”
“可是下了好大的雨。”小江珩回答。
“所以你应该比平时还要快。”老师把成绩表合上,严肃地说,“顶尖哨兵的作用就是在极端环境中作战,他们要深入普通人无法进入的地方,和非常态的敌人战斗。”
“因此,”老师拍拍江珩的肩膀,“你要做的不是在风和日丽的天气中成为第一名,而是在狂风暴雨中超越晴空下的自己。障碍应该成为你的动力,你的加速器,而极端环境才是你的主战场,明白吗?”
小江珩睁大了眼睛,眼里有光。他看见自己脱离了日常生活,来到了光怪陆离的奇幻大陆,手持长剑盾牌,和传说中的恶龙搏斗。
上一篇:美食拯救世界[星际]
下一篇:离婚后发现前夫怀孕了[虫族]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