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得到答案后,他该安心,该定神。
但是,他又控制不住地每天重复一样的问题,没有意义地消耗自己的灵力。
就好像海淘后急切想要收货所以每天不厌其烦地花钱打越洋电话催问跨境快递什么时候到的购物狂一样。
但是,白瑰的表情很镇定,每天都表现得很正常,他的脸上从不浮现半丝焦躁。
只不过,他不允许任何人去碰陈昭眉用唇碰触过的茶具餐具,更不让男仆去使用陈昭眉用过的梳子。
如果篾席是一个细心的巫师的话,他就会发现,白瑰每晚都不在卧室里睡觉。
白瑰夜夜睡在书房,睡在那张陈昭眉睡过的小床上,裹着那条包裹过陈昭眉赤身的毯子,吸取着已经不存的气味与温暖。
白瑰如同海一样宁静,连汹涌得足以吞没一切的漩涡都是无声的。
第28章 六个月后
六个月后。
这片丘陵因为地貌和开发的缘故,甚少有绿色生命。因此,道路两旁人工种植的蔓延的绿色尤为亮眼。就像是拿彩笔刷出的两道绿色,护着中间水泥色的蜿蜒山路。山路铺满旋磁石,可供巫力驱动的悬浮轿通行。
站在山顶上的披着黑斗篷的女人俯瞰这一切,目光遮掩在半垂的斗篷兜帽里。她抬起手,虚指着被两条翠绿绿化带包围的悬浮通道,说道:“就是这里。”
站在她身边的是几个穿短打的女人。她们都理着方便打理的板寸,皮肤是一片被日晒的黝黑,脸上长着日晒斑,体格粗壮,凶神恶煞,一看就是当地的土匪地痞。而穿斗篷的女人恰恰相反,她那件天鹅绒的斗篷触感细滑,从斗篷露出的双手柔软白皙,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不过,她的气质模样却只是中等,没什么大气场。大约是为了弥补这样的缺点,她从头到脚都是十分华贵,金项圈金手镯金耳环等等带身上有半斤重,走起路来叮叮当当。
她瞥了几个地痞一眼,用一种世家小姐的高傲语气说:“明天这个时候,那个人的轿子就会从这儿经过。你们几个一拥而上,把他的清白毁了。事成之后,我会把尾款给你们,并送你们良民的新身份,让你们在新城市安家乐户,生活无忧。”
几个地痞脸上立即露出了欣喜,连连点头:“大小姐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
这几个地痞都是贱籍,听说能够获得良民身份,别说是带薪强美男子,就是倒贴钱污癞蛤蟆,她们也干啊!
跟地痞交待了具体事项之后,贵女便很快离开。她走到半山坡的时候,等候多时的侍女便上前。侍女低声说:“和那些地痞打交道,实在是有失您的身份。这样的事情,交给奴婢做就可以了。”
贵女瞧着侍女,眼神已不复刚刚对着贱民的那种倨傲,而是看着好姊妹的柔和:“你的巫术天赋不够高,压不住她们。”
侍女惭愧地低下头,又说:“是奴婢没有用,不能替小姐分忧。”
“没事,你要做的事情同样重要。”贵女顿了顿,问道,“东西拿到了吗?”
“已经拿到了。”侍女赶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盒。
看到药盒,贵女下意识地后退一些。
侍女立即想到原因,连忙将药盒收回袖子里,说道:“奴婢该死。忘了这东西是专克您的血统的。”
贵女笑了笑,摇摇头:“其实也不怕,我身上的多摩罗血统那么稀薄,怎么能跟白瑰相比?真要克死人,也是他先死。”
侍女低头摸着袖子里的小药盒,心里还是有点犯怵:“这可是禁品,伤人伤己……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贵女眼神一冷:“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她摇摇头,又说:“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除了这玩意儿,没有别的东西能够伤到白瑰。”
白家的血统起源于多摩罗檀树。此树天生冰寒,遇火不焚,所生的花带奇香。从此间孕育的白家先祖,也是冰肌雪肤、身带奇香。代代后人之中,大部分人都继承得到不流汗的冰凉体质。但是,只有嫡女嫡子才有香气。
而流传至这一代,只有白瑰一人拥有冰肌雪肤以及旃檀妙香两种特质。
“百代单传的嫡亲传人,竟然是个男人。”贵女说到这个,就心生不忿,“难道这是上天要灭亡我们白家吗?我不能允许白家的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这个贵女,名叫白汝嫦。她是白家旁系之女,在白家所有庶女中,她的巫术是最拔尖的,为人也非常强势,有当家的风度。因此,她早早就被过继到白家本家。到底一个家是不能没有女人的。
也就是说,她名义上是白瑰的长姐,季夫人的长女。
而她委托侍女去寻的禁药,则是曼殊蔷薇。在长着多摩罗檀树的山谷里,生长得最茂盛的就是红似热火的曼殊蔷薇。这种野花开得漫山遍野,染得山谷一片炽热的红,仿佛山林大火一般。它们围绕着的多摩罗檀树,却是世间最冰冷、淡雅的树。
两种植物相生相克,却长在同一片地上。
孕育自多摩罗檀树的白家人,对曼殊蔷薇也特别敏感。一般白家人都对曼殊蔷薇过敏,越是血统精纯,越是不能碰触曼殊蔷薇。
在冬城的迷谷里,既生长着白家的神圣先祖树,也长满对白家有害的剧毒花卉。不难想象,迷谷因此成为冬城禁地,被严格把守。
白汝嫦的侍女为了偷摘曼殊蔷薇,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她以代白汝嫦到迷谷朝拜圣树的名义入谷,偷采毒花。然后,她把偷出来的曼殊蔷薇晒干磨成粉末,放到药盒里,一直带到这儿来。
白汝嫦叮嘱道:“控制好药量,我只要他暂时失去能力,不是要他死了。”
侍女紧张地抿了抿唇,看向白汝嫦:“如果让白瑰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啊!而且,您要做的事情,对他而言是多大的侮辱啊!还不如杀了他罢了。也算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他不能死。”白汝嫦摇头道,“他死了,白家就没有嫡系了。”
侍女愣了愣,点点头:“小姐的意思……”
“我只是不能让他嫁人,他一旦出嫁,白家就是被吃的绝户了。”白汝嫦道,“仅此而已。”
侍女却不解:“白家不是还有您这位长女吗?怎么会是绝户?”
白汝嫦笑了笑,又叹了口气:“按着白瑰现在的模样性情,能够嫁的必定是豪门贵族。这样的家族以势压人,我一个过继入门的庶女根本扛不住。怕不是等白瑰成了贵夫之后,我们白家也成了嫁妆了。”
侍女嘴巴动了动,一脸呆滞,过了一会儿,才问:“那我们能不能和白瑰打商量,劝他不要嫁人?”
白汝嫦讶异说:“你疯了?哪有男人不想嫁人的?……就算有,你看白瑰像那种新时代独立男性吗?”说着,白汝嫦又皱起眉:“再说了,主父也不会允许的。他知道我劝白瑰不结婚,不打死我才怪。”
当然,白汝嫦心里还有一层私心。如果白瑰被“玷污”了,她从天而降,帮忙遮掩周旋,她就是主父以及白瑰的唯一依靠了。从此以后,她就能真正拿捏住白家本家,而不再是需要事事小心的过继庶女了。
一切安排好之后,白汝嫦高高兴兴地回到家里,和主父季夫人聊天说话。季夫人一边编织着绣品,一边对白汝嫦说:“明天就辛苦你送瑰儿了。”
白汝嫦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上个月,白瑰就从男德学院毕业了。男子毕业之后,便要开始说亲。
现在巫星也不流行盲婚哑嫁了。世家大户的男孩子一般都去男德学院进修,毕业之后就进入社交季。在社交季,他们会参加各种群体相亲活动。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自由恋爱”,只是恋爱对象也限定在贵族大户之间。
季夫人也考虑到白家只剩一个嫡子的现状。但他和白汝嫦的想法不一样,白汝嫦唯恐白瑰嫁入豪门会被吃绝户。而季夫人则希望白瑰嫁得越高越好,这样就能庇护没有女人撑腰的白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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