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寻乱语(26)

　　乱语想走，他抓着不放，没办法，小狐狸只能摇身一变，变成了清秀俊逸的少年郎。

　　无寻很给面子，没见过世面的书生，非常惊奇地：“哇！”

　　乱语：“……”

　　变成人的乱语坐在无寻腿上，衣裳轻薄，体温交替，温温热热的。曾经在一个浴桶里，无寻热血上头，抱过赤裸的乱语，肉贴肉地搂过他的腰肢，知道那里有多细多软多滑。于是此刻隔着衣裳，也似乎能触碰到肌肤的柔软。

　　小狐狸的时候，无寻还能耍流氓，亲它埋它，这会儿变成人，无寻不再头昏脑涨，倒做了个恪守礼法的书生。

　　揽着乱语站到地上，双手慢慢放开，指尖滑过白裳，再无交集。

　　一瞬间正经了起来，不过几瞬后，又朝着乱语笑起来，眼神温温柔柔的，像是从前不知哪里遇见过的泉流带着落花流淌，山间清风叩响竹音袅袅。

　　乱语很喜欢。

　　俊雅非凡，风姿绰约的书生，坐在书房中，晨间曦光穿进门窗，显得这一隅之地清透又高雅。

　　若不是小狐狸跳到椅背上，瞅到书生认真捧读的是个男欢女爱的小话本，定是要被他糊弄住了。

　　大早上的，怎么就又开始了。

　　书生这看话本的爱好着实让小狐狸不解。

　　它没有和别的书生相处过，但也见得大多的书生正正经经地吟诵个之乎者也，看的是经史子集。只有它家的书生，没事儿捧着话本，出门听说书也是听的民间俗话，半点不文气。

　　乱语难得主动化成人形，站在无寻身后，碰了碰他的青玉发簪。

　　无寻感觉到了，以为还是小狐狸，抬手想捞狐狸爪子，却抓住了滑嫩的手，霎时愣住，丢了话本回头看，见到面无表情的少年。

　　乱语也没抽回手，他习惯了与无寻的身体接触，不觉得有什么，还用另一只手戳戳无寻脖子间凸起的，恰好在阳光下很突出的喉结。

　　他慢悠悠道：“我想吃春饼。”

　　“啊，啊？哦哦哦，好，我去给你烙。”

　　无寻牵着乱语一直走到院里的小厨房，要拿面粉时才惊觉自己一直握着乱语的手。

　　该松开的，可是他有了不该有的留恋。一朝宰相，一双柔滑细腻的手，只要他想，便是天天摸个百八十个少年郎的，又有何难？但他就是舍不得放开眼前人的手。

　　乱语晃了晃手：“？”怎么还不动。

　　无寻回神，忙松开手，去舀面粉，做春饼。

　　抛去杂念，专心烫面，和面，揉面，无寻有条不紊地做着饼。乱语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边看他做饼。

　　面团在无寻手中变成薄薄的饼，一烙就溢出香气，不用裹什么馅儿就很诱人了。

　　无寻从锅里铲起烙得金黄的饼，准备放进盘子里，但乱语先一步伸出手。

　　“很烫，晾会儿吃。”

　　乱语坚持伸着手。

　　无寻拿他没辙，拿小碟子垫着递给他，笑道：“小馋狐狸。”

　　乱语无所谓他怎么笑话自己，接过碟子，就着碟子，吃春饼边边。酥酥软软的，又香又有韧劲，书生做的春饼最好吃了。

　　少年吃得眼睛都眯起来，很可爱。

　　无寻扬起嘴角，继续给他烙饼。

　　烙完还做了点馅儿，蘑菇肉沫的，春饼裹着热乎乎的馅儿更好吃了。乱语一个人就吃了大半，剩了一小点推给无寻，让他扫底。

　　堂堂宰相一点怨言没有，乐呵呵地吃完了。

　　乱语又变作小狐狸的样子，懒洋洋地趴在院里桌子上，不想动弹。

　　无寻看了觉得好笑，过去戳戳它的肚子。

　　不动。

　　又戳了戳。

　　被横了一眼。

　　无寻二话不说埋进它的毛毛里，揉啊揉，下一刻就被乱语伸爪子啪啪啪挠乱了头发。

　　就这样还乐呢。

　　“小狐狸你怎么这么懒，吃完就趴这儿不动，快动起来，消消食，再来挥两下爪子。”

　　乱语一巴掌顶住他的脑门。

　　“诶哟，今天好听话，再来一下？”

　　“小狐狸小狐狸，再伸个手。”

　　“来，放我手上。”

　　“嗯？怎么不动，放一下，给你做炸蘑菇吃好不好？”

　　书生眉眼弯弯。

　　乱语目视前方，不理睬他。

　　训狗呢，坏书生。

 

第35章 重逢

　　12.

　　修竹抚摸着小狐狸的一只前肢，手指顺着毛发一下一下摸着，将每一丝毛发都梳理得整齐服帖。

　　小狐狸一直被养得油光水滑的，也不掉毛，长相比普通的狐狸精来得精致，可爱。人形的时候也是，清秀干净又漂亮，让别的精怪见了都要自惭形秽的。不过小狐狸喜欢原型，常常是被他闹烦了，才会变成人。

　　修竹一下一下摸它的小爪子思绪飘到了很久以前。

　　突然，他感到指尖被毛发扫了一下。

　　修竹一愣，低头看去，就见小狐狸白乎乎的爪子动了动，在贴到他手心后就不动了。

　　“小狐狸？”修竹的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惊了它，又像是犹疑不定，不知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

　　小狐狸没有反应，依然毫无意识地沉睡着。但修竹握着它的小爪子，感受着掌心的温热，知道方才乱语是真的有动静了，不是错觉，于是一遍一遍喊它：“小狐狸，小狐狸……”

　　喊着喊着，竟有水滴落在狐狸洁白的毛发上。

　　13.

　　修竹一袭白衣飘飘，竹墨清香，给小狐狸很深的印象。狐狸本来没什么喜不喜欢的，但是竹墨香闻得久了，对这个味道很眷恋喜爱。白衣看得久了，也独爱白衣。他本来就是白狐狸，化作人形时，衣裳是白的，便不再穿其他颜色，对此还曾经窃窃自喜，觉得自己与主人般配。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看着般配并非真的般配。他的主人是天上神，而他不过是神明闲暇时圈养的宠物，天冠地屦，霄壤之别，如何能够般配？

　　是以他的主人抛下他，独自殉道；是以他的主人说自己错了，负了他，让他再寻良缘佳偶。

　　可他们从未在一起过，哪来的错，又谈何负了谁，这么说不过是修竹上神温柔仁慈，给他些安慰罢了。毕竟他的那点亵渎神明的心思早已昭然若揭。他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还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想想那时自己作得一副恃宠而骄的姿态，简直笑话。

　　他的主人唯有一句“别找我”是真的。

　　早就说了，别找，莫寻。找是自取其辱，寻是徒劳无功。偏偏他要上赶着作践自己。

　　若是能回到人间那百年就好了。

　　乱语再一次这样想。

　　人间那个人不是他的主人，不是只能仰望的上神，而是普普通通的凡人。那是他的无寻，是独属他，深爱他，离不开他，不会不要他的书生。

　　“小狐狸。”

　　“小狐狸……”

　　是书生。这样爱着他，急切而轻柔的呼唤，是他的书生。

　　怎么了？

　　是又担心他吃毒蘑菇晕倒了吗？

　　笨书生，他只是想休息一会儿。

　　他好累啊。

　　14.

　　“乱语，乱语……”

　　“小狐狸……”

　　乱语睁开眼睛，想给无寻一爪，吵死了，坏书生，不让他睡觉。

　　但前爪摁在书生脸上后，乱语觉得不对了。书生好像没有这个蓝玉发簪，也不会这样半束发，头发好像也没这么长……

　　乱语视线顺着头发往下，啊，真的好长。

　　乱语收回爪子，化作人形。

　　再抬头看人。

　　他怔住了。

　　修竹没想到小狐狸一醒就给了自己一下，还打量好半天，最后不动了，脸上的神情先是不可置信的，而后涌出了失落，委屈，难过。

　　他陡然不知所措起来，“怎、怎么了？别哭，乱语，是哪里难受吗？和主人说好不好？”

　　小狐狸刚醒，他不敢贸然传送灵力，只能着急地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这么委屈？

　　他小心翼翼地把乱语抱在怀里，又忍不住越搂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