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的窒息感让宋以星整张脸憋了个通红, 翟厌的声音却听得真真切切。
翟厌:“现在怕吗。”
宋以星:“……不!”
翟厌盯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松开了他。
新鲜的空气钻入肺, 宋以星一手撑在龙榻上,一手捂着胸口猛地咳嗽。等宋以星缓过劲来,再抬头哪还有翟厌的身影。
宋以星心想,这就是初见吗,爱了爱了,确实刻骨铭心!
不过想到翟厌那一身伤,他心里就堵得慌,天知道他是忍下不去抚摸翟厌的伤口。只得在心里为无名送上世间最恶毒的谩骂,骂了没两句,他脑袋突然眩晕起来,这个眩晕程度来得汹涌,魂魄似乎有些附不住。
‘点朱砂印’外的人瞧见宋以星的不对劲,赶紧丢进去传音符:
-小师叔道:“宋以星,这段执念要结束了!集中注意千万别脱离躯壳……”
宋以星便咬着牙尽力附身,不仅如此,他右手攥紧想着一旦脱离被无名发现自己的话,就掐出血来把袖内乾坤的结界打开。
好在眩晕在宋以星将要崩溃间消失了,继而是一阵透不过气的失重感,所幸失重感只有短短一瞬。
他就像从高处坠落又被接住,除了吓出一身冷汗,魂在身后追之外有惊无险。
宋以星来到了新的一段执念。
这身冷汗是身体发出来的,宋以星一睁眼就看到一个近在咫尺的青面獠牙鬼。
宋以星:“……”
青面獠牙鬼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不过音色是宋以星再熟悉不过的。鬼问:“怕吗?”
宋以星:“……”
他还没从眩晕和失重感缓过神,所以仍由自己张嘴答了:“……不怕。”
青面獠牙离开了一点,歪了歪头看着自己。
宋以星努力憋笑,他终于知道那副鬼画像是怎么来的了,现在的翟厌就是鬼画像里的形态,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差异。
翟厌,你可爱死了!宋以星在心底偷乐。
虽然身体带来的感官还是遍体生寒,宋以星分出神去打量这次的执念。
和上段执念一样,仍旧是皇帝的寝宫,但通过自己身上的衣服以及翟厌身上多出来的伤痕判断,这次见面应该距离初见过了一小段时间。
翟厌得到了这个不算意外的答案,转身要走。
宋以星听见自己张口唤住他:“你害了这么多人,为何独独不害朕!”
这句话让翟厌多看了他一眼,不过什么都没有说。煞气一旋便消失在了寝宫之中。
第二段执念并不长,便只有这么一个片段。
当眩晕和失重感再度袭来时,宋以星已然非常熟悉了,在场景交替变化间,他还能腾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宋以星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是好奇。
今生他对翟厌心生好感的时候也有这种好奇感,好奇感督促他疯狂地想要了解这个浑身上下都长在自己审美点的人。但此时的好奇却又不太一样,宋以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不过这样的感觉并不难受。
眩晕感消失。
宋以星来到了第三段执念。
地点仍旧是寝宫,但他人好歹是没有在床上了。
而是在伏身在金案前,捏着一根毛笔画着什么。
宋以星一掌握了身体就迫不及待地用余光去找翟厌的身影,殿里连守候的宫人都没有,空荡荡的,唯有笔尖落在宣纸上轻微的响动。
他这才去看画。
一看,心里就笑了。
原来翟厌的那副鬼画像是他画的啊……
‘思想’在脑中喃喃自语:瞧着也不似恶鬼,为何为虎作伥。
‘思想’:是这副模样吧,朕应当没有画错。
宋以星像旁观者一般听着脑中‘思想’的言语,忽感额头一凉,再抬眸,那只鬼又来了。
这一次翟厌身上比前两次的伤痕更多。
不等翟厌问‘怕不怕’,身体主动答了:“不怕。”
翟厌:“……”
其实宋以星能感觉到身体的害怕,只是较前两次要减少许多,只是竭力保持平静而已。
宋以星:“瞧见朕一身龙袍了吗?”
翟厌看他。
宋以星:“朕问你话呢!”
翟厌:“然后呢。”
宋以星:“朕乃真龙天子,自然是不怕邪祟的。”
翟厌便沉默下来。
每一次说‘不怕’,翟厌便要走。
宋以星这话落下又紧接着问:“你……为何执意吓唬朕?”
翟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宋以星手下的画。
宋以星像是被发现了什么小秘密一样,赶紧拿些无关紧要的奏折将画挡起来。
翟厌:“命令。”
宋以星愣了愣,虽然翟厌语气平静,但宋以星还是听出了他的身不由己。
大概同是天涯沦落人,宋以星感觉到胸腔里的那点好奇又加剧了许多。
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翟厌:“翟……”
宋以星:“翟什么?”
翟厌:“忘了。”
宋以星纳罕道:“姓名乃父母所赐,还能忘。”
‘父母’二字戳到翟厌某根弦,让他无光的眼底多了一分晦暗,像是笼了一层厚重的霾。
过了许久,翟厌道:“死太久。”
宋以星任由身体自己与翟厌交流,自己则是始终注意着翟厌,翟厌的表情很少,不过宋以星了解他,知道翟厌眼角微微下垂,这人是伤心了。
翟厌,等你揪出无名,老子一定给你个抱抱!
宋以星自个儿的心思这么想着,嘴上问道:“你身上的伤……”
翟厌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无名命令他吓疯皇帝,让皇帝求自己捉鬼,但他没办成。
杀了这么多人,皇帝不怕。
吓唬了这么次,皇帝也不怕。
既然事没办成,无名自然是要惩处他的。
但翟厌不想说,也没必要对皇帝说,反正皇帝迟早也会死在他手里。
于是翟厌什么也没说,煞气将要再次消散时——
“护驾!”
尖锐刺耳。
一道声音从外边传来,不属于翟厌,宋以星记得,好像是上一段执念里出现过的太监的声音。
随后是大力地破门声,宋以星感觉自己身体僵硬了一瞬,再看翟厌,发现翟厌抬眸看向了寝宫门外。
进来的人许多,翟厌在看到某个人时,本就暗沉的眼底更加森寒。
身体本能让宋以星打了个寒颤,紧接着宋以星不受控制,或者说是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顺着翟厌的目光看过去。
身体与宋以星皆是一沉。
方士。
无名。
无名身着明黄道袍,那太监看着无名道袍的颜色,忍着满面不悦道:“请方士作法!”
无名右手掐指,翟厌顿时暴走,身形在瞬间暴涨,电光火石间猛地朝着太监而来。
看着这丑陋可怖的邪祟,太监吓得挪不动步伐,只听‘嘀嗒嘀嗒嘀嗒’的声音,一股尿骚味伴随着血腥味在诺大的寝殿传开。
继而‘咔嚓’一声,太监的脑袋被这只鬼拧了下来。
无名这才不慌不忙地掏出铜钱剑,一剑贯穿鬼的胸膛。
无名,我□□大爷!
宋以星心里陡然一疼,这是他自己的情绪,瞬间没过身体的惊惧和随之而来的爽快。
别人看不出来,或许这一世的自己都看不出来。道家以左为吉以右为凶,所以请香要以左手请,但无名方才却是右手掐指。
无名操控着这只鬼杀了太监。
宋以星竭力镇静,看着无名抽出铜钱剑,这只鬼身形抖了抖恢复成了人形,他蜷倒在冰凉的地板上,胸口被开出一个大洞,里面不断有黑色的煞气溢出。
不过他睁着眼,眼底没有一丝情绪,就好似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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