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妻(2)

　　祁安好不容易从爸爸的魔爪下扑棱出来，坐到沈梅玉身边问道：“妈妈，你之前说有事叫我回来？”
　　沈梅玉点了点头：“你小的时候我们替你祈愿，今天就是还愿的日子，等会我们就走。”
　　还有这种事。“在哪儿呢？”祁安问。
　　“在你外公那儿。”沈梅玉道，转身对金鼎峰等人说：“路有点远，来回大概二个多小时，你们想去玩吗？不然在家也可以。”金鼎峰和孙奕林喜欢凑热闹，立马说去，姜泽随大流，因为人多，最后决定开两辆车去。没办法，祁安晕车，所以家里没有商旅车，只有越野车。
　　上车前祁安就吃了晕车丸，不过用处不大，到一半路程就面色苍白，到了地方后整张小脸煞白，差点连胆汁都吐齐了。看得众人心痛不已。
　　沈梅玉的娘家在一个靠近海边的城镇，有自己家的渔船渔队和酒楼，还承包了海上养殖场，再加上祁爸爸的资助，沈家几兄弟将原先旧屋周围的地都买了下来，现在大家都往城里跑，所以出到满意的价钱后很容易就买下了地，然后几人合盖了座非常大的花园洋房，里面则分建了几幢。
　　沈家一大家子人已经在等着了，老爷子老奶奶，三位舅舅和舅妈，三位姨妈和姨丈，还有二十几个表兄弟表姊妹及各自的另一半以及他（她）们的儿女，所以不建这么大的屋子是真的装不下这么大家族的人。
　　祁安是大家的宝贝，见到他的脸色全屋子人就心痛，外公外婆已是忙不迭地把早已熬好的生姜水给祁安饮下，有人剥了个新鲜橙子皮让他贴在鼻端，有人打热水来帮他擦脸擦手，见他面色慢慢恢复过来后众人才松了口气。宿舍几人见到祁安的受宠程度简直目瞪口呆，几十个人除了还不会走路的婴儿，全围着一个人转！这样的环境也没见祁安长成歪脖子树真是奇迹。
　　挤不进去的祁爸爸很哀怨：“那是我儿砸！”
　　同样挤不进去的祁大哥在墙角画圈圈：“那是我弟弟！”
　　沈梅玉：“……”
　　看戏三人组：“哈哈哈……”
　　一顿忙活后好些人就去准备饭菜，宿舍三人和其他人在花园搭着的葡萄藤下闲聊吃零食，祁家一家子则去镇上米婆婆家。
　　米婆婆是个神婆，在现代人来说就是个搞封建迷信的，可是她的名气很大，因为她算得很准，帮了很多人，而且也救了很多人，至于说是真的有神灵庇佑还是巧合，那就见人见智了。
　　米婆婆家在镇子的最东头，离沈家不算近，几人走了好一会儿才到。来到一幢三层高的小楼前，门口站着一名妇人，笑道：“妈叫我出来说有贵客来了，原来是你们啊！”沈梅玉也笑了：“青青姐，好久不见了。”
　　于青青是米婆婆家的二儿媳，和沈梅玉自小经常一起玩，比较熟，也认识祁家一家子，和他们打了招呼后边领他们往里走边道：“小安又晕车啊？唉，这脸白的，阿姨去拿点水果给你吃好不好？”每次看见这孩子就觉得像是看见画里的金童，就是身子骨弱。祁安还没有回答，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先别给他吃，带进来我看看。”“哎。”于青青应道，示意他们直入，然后转身走开了。
　　走到里面一间小客厅里，一名满头白发的瘦小老人坐在椅子上，看见祁安，招了招手：“小家伙，来，过来，让奶奶看看。”
　　祁安连忙上前在老人面前蹲下：“奶奶。”老人睁着混浊的双眼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真的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祁安一头雾水，什么叫真的长大了？长大还有假的不成？
　　老人慈祥地笑着：“你爸妈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吗？”
　　祁安摇头。
　　米婆婆笑道：“那有空再说。你们几个过来我这里。”她示意祁家人过来，然后又说：“小家伙你现在去神坛前。”顺着她的视线，祁安看见了在东边位置摆放着一个神坛，上面供奉的是观音。
　　他走近神坛，米婆婆道：“看见坛上放着的那个长条盒子吗？里面有香，拿一根出来，坛上有火柴，点着后不要用嘴吹。”这个祁安还是懂的，主要是祭拜祖先时家人都会教诲不能用嘴吹，只能是前后或左右挥动手里的香让他自然燃烧。
　　米婆婆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敬香！还愿！”
　　祁安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上香。


第3章 第 3 章
　　香插上香炉后，米婆婆紧紧盯着，祁安眼角余光瞥见，有些不解。蓦地，敬上的香一下烧到了底！祁安瞪大了双眼，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室内，窗子没有风进来！而此时，他眉心变得有些滚烫起来。
　　祁安的眉心有一个图案，淡淡的红色，形状像一个花蕊，却看不清楚，本来外貌就像个女子，再加上眉心有这么个东西，又不是观世音菩萨，人家好歹是一个红点，可以说是红痣，他的倒好，直接就是一个花蕊，想掩饰也没用，有见过这么大的红痣么？
　　现在，就是这个花蕊在发烫。他把手按上眉心，觉得好像没有刚刚那么烫了，便转过身。
　　一直站在米婆婆身边的几人齐声惊呼出声，祁安眨了眨眼：“怎么了？”
　　沈梅玉紧紧握住丈夫的手臂：“这是，这是什么？”
　　祁安的额上原来只是极淡的花蕊，现在竟然变成了一朵鲜红的花朵！花瓣反卷如龙爪，倒披针形成伞状覆盖在额中间。慢慢地，花朵不见了，光洁的额上连以前那个淡淡的红色花蕊都没有了。
　　“这是，彼岸花！”米婆婆叹道：“求的愿，现在要还了。”
　　看着两个儿子疑惑的表情，沈梅玉缓缓说起了当年的往事。
　　祁安出生那年长江流域遭遇了一场几十年不遇的特大洪水，而他们家所处的南方也是暴雨不断，更是频繁发生小型地震，可能受到惊吓，祁安比预产期提前了两个多月出生，是个早产儿。出生那天是农历的七月十五，中元节。而出生的时辰偏偏是七月十四与七月十五交界的时候。
　　小祁安出生时只有三斤多点，在医院的保温箱里躺了十几天，当时祁志永两夫妻只是做个批发的小生意，家里还有几个孩子，两方父母家也不富裕，面对昂贵的医疗费，只能把孩子抱回家。
　　因为孕期沈玉梅厌食挑食，导致先天不足，而且孩子未足月就出生，所以小祁安三天两头小病不断，两夫妻操碎了心。孩子长到两岁半了还不会说话，因为长期的小病小痛，身体很虚弱，面色苍白。但小祁安长得很漂亮，而且很聪明，虽然他不会说话，但是却很懂事，会帮着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会安静地坐在小凳子上不吵不闹，甚至生病难受也不会哭闹，只是会自己躲在小被窝里抹眼泪。这样小小的人儿令得全家人包括亲戚们都心疼他，视他为珍宝，宝宝的小名也是由此而来，大名祁安则是祁爷爷定的，大家只望他一生平安！
　　说也奇怪，自祁安出生后，祁家和沈家做生意的蒸蒸日上，生意越做越大，做官的则是官位亨通，平步青云，连一直没有生育的二舅妈也怀上了，而且还是双胞胎。很多人说巧合，但大家更相信是小祁安带来的福气，对他更是宠爱到近乎溺爱了。
　　祁安三岁时，有天晚上发起了高烧。因为他经常会发烧，家里人习惯了，按平时那样贴退热贴和用温水降温，直至一直烧到差不多四十度，吃药也降不下的时候大家慌了，马上去了医院急诊，不久又转到ICU，可是天大亮了高烧却一直不退，孩子的脸和嘴唇都变成了紫色，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沈玉梅哭得喘不过气，祁志永双眼通红，只是死死盯着那道密封的门。那小小的人儿，每次回家会拿他们的拖鞋出来给他们换，再端端正正摆好他们换好的鞋，吃饭时会夹他们喜欢的菜给他们，他们情绪低落时会对他们笑……那甜甜的笑容，以后，再也看不到了么？再也看不到了？！他们还没有听过小人儿叫过爸爸妈妈，没有听过小人儿说过一句话！这怎么可以！祁志永低下头，泪水一滴一滴溅到地上，很快，形成了一个小水窝。
　　如果可以，我宁愿用自己的命交换！
　　电话响了，是祁父：“喂？志永吗？”
　　“爸。”祁志永狠狠揉了揉眼眶。
　　“在家吗？宝宝起床了吗？”祁父有两个星期没见过祁安了，虽然经常视频，总归真人版的比较好。
　　“爸！”祁志永声音有些哽咽。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是宝宝怎么了吗？”祁父听出了不妥，有些惊慌，一迭声地问，在厨房煮早餐的祁母听到声音，马上关火走了出来。
　　“宝宝，宝宝一直高烧不退，医院……下了病危……”祁志永满面泪水，再也说不下去。
　　“哪间医院？”祁父腾地站起，听到回答后道：“我马上就到。”
　　祁父马上打电话给小女儿，她住得最近，然后和慌乱的妻子下楼等。小女儿来得很快，载着两老就往医院赶，在车上祁父打电话让大儿子和大女儿直接去医院。
　　到了ICU前就见到了双眼红肿的祁志永和呆呆滞滞的沈梅玉，祁母上前牵着她的手不停抹着眼泪，祁佳蕊冲上前连声问：“宝宝现在怎么样啦？三哥，他现在怎么样啦？”祁志永流着泪摇头。祁父的心沉了下去。市立医院是最好的甲等医院，尤其是儿科，全国有名，可是现在……
　　祁志永的大哥祁志康和妻子于姗，二姐祁凤玲和丈夫陈磊也先后赶到了，一大家子人默默垂泪，却无能为力。
　　忽然，沈梅玉颤抖着摸自己的衣袋，没带手机，她猛地抬起头朝祁志永大叫：“打电话给妈，快，快点！”
　　祁志永也不问什么，立马打通电话，沈梅玉夺过手机，一接通马上叫：“妈，你快去找米婆婆，快找米婆婆……宝宝高烧不退，医院说，说救……”她哽咽着：“说救不了……妈，米婆婆能救吗？她能救吗？……好，好，我等您电话。”
　　沉默中，虽然只过了几分钟，却令所有人觉得漫长而又压抑。手机响了，沈梅玉几乎是立即接通：“妈……嗯，嗯，好，我们现在就来！”她挂断电话，众人一直紧张地看着她。
　　“说是叫现在马上去，要……看过才知道能不能……”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好过现在的绝望！
　　二姐夫陈磊认识科室的主任，马上去找人，很快就搞好了出院手续。众人立即驱车赶去。时近中午，路上车不多，众人恨不得车子能在天上飞。到了地方，心急如焚的沈家人已全在屋外等着了，车子刚停沈梅玉就抱着祁安向米婆婆的屋里冲去。
　　米婆婆供奉神坛的是一个小客厅，外面连着一个大客厅，祁父祁母沈父沈母以及祁志永一家三口入小客厅，其余人全在大客厅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