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嫔嗑着瓜子,把自己的身世交代了个底掉,“至于我们,那都是小皇帝捡到宫里来的,像我是个跑江湖的,钟贵人是个乐师,都是混日子的,小皇帝喜欢我们,非要纳进宫陪他过家家,楚河君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从这点来说,他人还不错。”
说到这儿,他看了看小昭仪,眼神流露出怜悯。
他其实也知道小昭仪入宫的原因,小昭仪本来是要被家里嫁给曲平候做续弦的,那曲平候都四五十了,小昭仪差点没跳井,后来是孤注一掷趁着楚皇贵妃出宫,求了楚河君,才被带入了宫里。
那时候他恰好也在楚河君旁边,充作侍卫,对于当年失魂落魄的小昭仪也深有印象。
穿一件青衣,下着雨却没有撑伞,素白的脸,黑发被雨淋湿了黏在脸上,眼中写满了万念俱灰。
根本看不出长相是否漂亮,只觉得像一缕幽魂。
倒是如今在宫里养了一两年,这小昭仪活泼多了,性子也开朗了,还会跟人打麻将。
如嫔咂咂嘴,想到这儿,他看小昭仪的眼神更慈爱了。
他年长小昭仪两岁,心里头有一点作人兄长的好奇,拿着剥好的瓜子放进小昭仪手里,说道,“不说这些以前的事儿了,你最近都不来找我,我好无聊,你有没有什么话本子。”
小直男嗑着瓜子,眉眼恹恹的。
他已经对楚河君的身世了解得差不多了,又听了一遍楚河君与他那早逝的未婚妻如何郎才女貌,自然提不起劲。
“没有,想不起来了,”小直男随口敷衍,“关在宫里闷死了,我自己也无聊呢。”
如嫔这一听却来劲了。
他把手里的花生一扔,一拍小直男大腿。
“你闷得慌告诉我啊,我带你出宫玩儿去。”
小直男一听也精神了。
他狐疑地看着如嫔,“你能出宫?”
“这有什么不能的,”如嫔,不,本名祝凌的少年人笑眯眯地望着他,“我们又不是楚河君,又没什么家国大事,干嘛整天拘在宫里,也就你老实,其他人哪个月不往宫外跑。”
他一把将小直男拎起来,“走,哥哥带你喝花酒去。”
小直男一直到糊里糊涂被祝凌带去宫外,脑子里都还在想着,两个皇帝的后妃,公然去喝花酒,这不好吧?
第56章 小直男与楚河君6
楚河君是处理完政事才发现小直男不见了的。
他在这宫中称得上位高权重,如嫔又是个三番五次往外跑的惯犯,没多久他就查了个明白,知道小直男是跟着如嫔溜出了宫。
他对这宫中的人并不苛刻,几个闲不住的宫妃时不时就会溜出去他也知道,心里也没当回事,只是要各路人马盯紧些。
然而听到小直男也跟着如嫔走了,他心里却微妙地梗了一下,不轻不重,像有颗石子落在了湖泊里。
“知道了,退下吧,”楚河君脸色不变,“等到昭仪回来了告诉我。”
他说完就回了书房,继续看小皇帝刚交上来的作业,不出意外,写得又是一塌糊涂。
他连写了几条批语,抬起头,又望见前几天小直男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小木雕,眼巴巴送给他,是个山水的样子,现在正放在他书案上。
他的笔尖在雪白的纸上顿了顿,一滴墨落下来,弄脏了小皇帝本就张牙舞爪的字。
他心想,那小昭仪,也好些天没来听课了。
说到底还是少年心性,碰见读书就愁眉苦脸,写了一手错字连篇的文章也不在乎,一心只想逃课。
他从前是最讨厌这样顽劣的少年子弟,家族中的族弟们被他逮到逃课,也是好一顿教训。
可在这个夜深人静的书房里,他微微出神地望着灯火,想起小昭仪伏在他膝上耍赖,求他少写几篇作业的样子,却不由自主地,轻声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容转瞬即逝。
他低下头继续做正事,心里却不怎么高兴地想,他惦记着那小昭仪年幼,拿他当幼弟关照,可惜那孩子的喜欢来去如风,前阵子还跟在他身边团团转,最近却又黏上了同龄的如嫔。
少年人的心思,果真是做不得数。
。
小直男跟祝凌在外玩到半夜才回来。
祝凌本是想直接宿在外面,那花楼里房间多的是,随便睡下,清晨再溜回来也不妨事。
小直男却坚决不肯。
他被祝凌灌多了酒,脸红扑扑的,嘴唇也柔软娇艳,俨然是醉了。
但他又似乎还留着一丝神志。
“我不,不住外面,要回去,”小直男打了个酒嗝,“楚河君……楚河君等我呢,我要,找他去。”
祝凌也喝了个五分醉,闻言奇怪道,“你想什么呢……楚河君等你做什么,他肯定早就歇下了。”
小直男却什么也听不进去,跌跌撞撞往外跑。
他现在这身体年纪小,一身天青色的外袍,脸又俊秀,如今喝醉了,更是眉眼间春色撩人,在这烟花柳巷里,可真说不好会招来什么。
跟着他俩出来的的侍卫不敢放松,一路跟上。
祝凌没办法,只能也从二楼翻身下来,一边往前追,一边喊,“你倒是等等我,急什么,楚河君又不会跑。”
两个酒鬼跌跌撞撞回了皇宫。
祝凌一进宫就撑不住地睡着了,小直男在那椅子上坐了半晌,喝了宫人端来的蜂蜜水,像是缓过来了,就立刻溜溜哒哒又去了楚河君的宫殿。
宫人们拦不住,又拿喝醉了的小昭仪没办法,只能一路去通报楚河君。
楚河君本来快睡了,听到小昭仪喝醉了闯进来,眉眼一挑,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算了,让他进来吧。”他把手边的书了放下。
而他跟宫人说话间,小直男已经横冲直撞到了楚河君的寝殿。
喝醉了的人是没有理智的。
尤其是为情所困的人。
小直男啪得推开了楚河君的房门,一眼就望见了坐在窗下的楚河君,他闲散地坐在矮榻上,身后的窗户半开,一树梨花胜雪,而楚河君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眉眼在月色下俊秀无双,有着霜雪般的冷峻,眼神轻勾时,又有种说不出的端丽。
小直男一瞬间忘了他要说什么,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门前。
他跟祝凌虽然是去喝花酒,却没有做什么,只是欣赏了舞娘们曼丽的舞姿。
他就当是上辈子去看歌舞表演,看得也挺开心的,但是这开心里似乎又少了点什么。
那些舞娘都很美,热情撩人,甚至有西域来得美人,金发碧眼,纤腰如雪。
可他看着这些舞娘们盛妆的脸,想起的却是楚河君在月下赏梅的样子。
孤傲,冷清。
枝头的梅花冷,楚河君却更冷。
月色幽幽,而他比月色还清雅。
他在那梅园里望了楚河君一眼,前面二十年的人生似乎就都抛掷了。
人生被分隔成了两半。
一半是没有楚河君的那些年。
一半是思慕着楚河君的这几月。
可他却不知道楚河君,对他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
他私心里是希望有的。
他理智上是知道没有的。
他喝了口酒,冰凉的酒液入喉,一瞬间,这热闹的歌舞声似乎都离他很远。
祝凌带他出宫玩,是为了让他开心,可是因为楚河君不在身边,这热闹里似乎总欠缺了什么。
如今他回来了,回到了这个有楚河君的皇宫。
楚河君就坐在窗边望着他。
宫人们已经得到楚河君的暗示,悄悄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寝室里,只剩下他俩,窗外的一树梨花,和满地的月光。
“你在发什么呆?”楚河君微微歪头,然后站了起来,往他这边走,“是喝酒喝傻了吗?”
楚河君走到了他面前。
小直男呆呆地仰起头。
楚河君很高,他其实是个很俊朗的男子,成年的身形修长挺拔,长衫下的手臂也并不是只能提起笔墨,而是也能拉开长工。
小直男眨了眨眼。
他有很多话想跟楚河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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