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梦。
江别秋放在床铺上的手蓦然一收紧。
黎明塔在他眼前死了……还有路易斯!
“路易斯没死……但也不算活。”方觉像知悉他心中所想,道,“但应该还有希望吧。”
“那熵呢?”江别秋问,“熵消亡了吗?”
方觉顿了顿,轻轻把江别秋扯到胸口的衣服往下拉了拉,道:“没有。”
没有,就是人类基地的危机依旧存在。
忽然间,江别秋想到黎明塔走前说的那句话——方觉是唯一一个和这股力量有联系的人,他知道怎么做。
他知道怎么做吗?那……他会怎么做?
江别秋心中莫名升起一阵惶恐。
可方觉依旧表现地轻松惬意,先是替江别秋整理头发,又起身给他倒了杯水,等江别秋把水喝完了,拿着水杯发呆的时候,方觉就用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看着他。
江别秋喜欢方觉注视着自己,虽然那双眼不含任何感情。
但他知道自己是那双眼中的唯一。
“怎么了?”江别秋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方觉:“做吗?”
江别秋呛了一下,张大嘴巴:“啊?”
“做吗?”方觉重复道,“做爱。”
……
方觉很主动,甚至低下头愿意去含住。
江别秋招架不住,眼泪不住得流……然后听见方觉在他耳边说:“腿张开点,夹紧。”
……
江别秋浑身打颤。
……
他不明白在这场激烈的性【爱中,方觉为什么不愿意张开精神海。
但他隐隐约约明白,方觉好像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因为欲望到达巅峰时,方觉咬了下他的耳垂,低喘道:“等我回来。”
*
黄昏区日暮低垂。
方觉穿好衣物,站在塔内连接走廊与外界观景的平台上,任由夕阳火一般落在身上。
有人从身后走来,床榻上,江别秋睡得正香。方觉头也不回,淡淡地问道:“怎么样?”
“好了。”佐伊说。
她的手上拿着根空了的针管,棉球上沾着一点血迹,是属于江别秋的。
她跟方觉站在一起,但看起来很不开心:“我觉得这对江教授不公平。”
方觉:“嗯?”
“你要去比格星,为什么不跟他说?你是怕他跟着你一起去还是怕他跟着你一起赴死?”
“他不会的。”方觉道,“他即使醒来,知道我离开,也不会做什么。”
“这就更不公平了不是吗?!”佐伊“啪”得一下把托盘放到桌上,试图和方觉据理力争,“你们是伴侣,就应该同进退两相许。你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还,还让我剥离他的记忆……”
小孩想法单纯,错就是错,对就是对。这些日子以来,也练就一身的胆,即便面对方觉这般气场的人,也敢高声指责大声表达不满。
方觉不慌不忙道:“你的意思是,想让他跟我一起死?”
佐伊瘪着嘴,眼眶里有泪花闪烁。
“我舍不得。”方觉微微笑道。
眼前的景象分明是温柔的,但几乎瞬间,佐伊眼中的泪就夺眶而出。她一边呜咽一边抹泪,却还是止不住豆大的眼泪,一颗颗落在脚边。
“但我尊重他,佐伊。”方觉回过头来,递给佐伊一张手巾,“所以我希望他只遗忘我短暂的一瞬。”
佐伊给江别秋注射的针剂可以短暂性地剥离他的记忆。
在他醒来后,他的脑中会遗忘掉所有关于方觉的记忆。
然后随着时间推移,江别秋会逐渐记起,他的生命中有出现过方觉这个人。
在那时,他会想起一切,方觉希望给他选择。也希望……至少在最开始,他可以毫无痛苦地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命运给予方觉这样的选择,所以他也不得不给江别秋这种选择。
到这时,他又想起张雨庭警告过他的话。
后悔吗?
倒也不至于,在他选择自由这一条路时,其实能走的方向就是一条单行道。他有预感,所以也不后悔。
佐伊还在呜咽地哭着,固执地问方觉:“方长官……你会……你会死吗?”
方觉转身,最后看了江别秋一眼,
“这个答案,我回答不了。”
*
佐伊一直守着江别秋。
虽然对自己研究的药剂很有自信,但她还是担心江别秋的状态。
他睡了很久,黄昏区的计时种转了一圈又一圈,江别秋始终都没醒。佐伊急得不行,又不敢胡乱走动,只好强迫自己沉下心来,等待着他的苏醒。
好在,在又一个晚饭时间,江别秋终于睁开了眼。
佐伊连忙扑过去将人扶起来:“江教授,你感觉怎么样?”
江别秋皱着眉,略微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哑声道:“我怎么了?”
“……你之前和被污染的哨兵交了手,不小心受了伤。”佐伊小心翼翼地撒着谎。
她心里很忐忑,既怕江别秋真的都忘了,又怕江别秋全都记得。在这样一个纠结的心态里,她压根顾不上自己眼角还挂着泪,“噌”一下站了起来:“我去叫院长老师。”
“等等。”江别秋蓦然出声。
佐伊一愣,僵硬地转过身,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就见江别秋已经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她身前,轻轻帮她拭去眼泪。
“掉什么眼泪。”江别秋笑道,“我这不没事吗?”
佐伊终于松了口气。
他不记得了。
日暮西斜,佐伊接到老院长的通讯,拉着江别秋左叮嘱又唠叨,才不放心地离去。
江别秋坐在床头,原本是微微带着温和笑意的,待佐伊匆匆转身,只留给他一个指甲盖般大小的背影时,他才蓦然收起笑意。
紧接着,他捂住自己的心口,缓慢而痛苦地倒在了床上。
江别秋并没有任何外伤,整个人却如同筛糠般颤抖起来。
他背对着夕阳,流了一脸的泪。
*
随后的几年里,研究人员们发现,作为人类文明的头号天敌,熵竟然在慢慢消散。
这绝对是一个可喜可贺的好消息。
人们奔走相告,互相和亲人朋友庆祝。人类基地里,耸立的黄昏塔下,无数人聚集在一起,庆贺人类文明迎来新的世纪。
彼时江别秋正在修养院里,对面坐着的正是路易斯。
他睡了三年,养了三年,才终于好得差不多,只有脖子以及心口皮肤外侧,隐隐约约能看见金属的颜色,这让他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宋恒一边给他削苹果,一边没好气地骂:“惯的你!苹果不吃整的非要吃块状的!信不信我把皮塞你嘴里!”
路易斯笑嘻嘻:“那你滚啊。”
宋恒当然不滚。
他瞥了一眼在旁边昏昏欲睡的江别秋,默默和路易斯对视了一眼。
路易斯连连摆手,宋恒挤眉弄眼,两人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压根没聊到同一个点上。
“你们背着我说什么呢?”江别秋抬起头,打了个哈欠,“说我坏话?”
“对啊。”路易斯吓了一跳,转过头呵呵笑道,“我和宋恒说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可不近人情了。”
宋恒:“……”
他按掐了一把路易斯,但摸到一手坚硬的金属。
“啊,是啊。”江别秋笑起来,“我把你酒吧的窗户全砸了个遍,怎么,这么久了想起来要跟我算账?”
“没没没……回忆一下青春嘛……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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