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商人种族异闻录(39)

　　八角、桂皮、香叶、肉豆蔻，还有什么？这股味道是栀子花吗？尼德耸动着鼻翼，试图分析出香料里的每一种成分。
　　他的眼睛亮闪闪的，刚刚脑袋里思考的问题早被抛去了九霄云外，尼德悄悄直起上半身，试图够着脑袋去看阿来手里那个两个巴掌大的袋子。
　　阿来慢悠悠地从碗橱里拿出一口熬煮魔药用的秘银坩埚。梅林在上，这一刻，他不再是阿·空间魔法师·来，而是阿·火锅·魔药大师·来。
　　旧式的魔动力火炉被点燃了，坩埚里倒上了牛骨熬制的高汤，汤和牛油的比例是阿来最爱的三七开。
　　白烟寥寥升起，牛油融化在锅里和高汤缠绵在一起，咕噜噜冒着泡。辣椒在高温下释放的辣椒素开始发挥作用，不大的餐厅里飘满了魅惑的香气。
　　阿来的神情隐匿在白雾后面，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冰箱又被打开了，这次拿出来的是六区特产的肉类，全是阿来今天早上趁尼德去院子里扔史莱姆时，偷偷开‘门’拿回来的鲜货。
　　吃着橡木果长大的黑猪肉，只取颈肉的部分；手臂长的深海鱿鱼划上交错的刀花，防止打卷；有着雪花般细密纹理的牛肉，则依托兽人精巧的刀工薄厚均匀的铺在盘子上。
　　剩下那些诸如毛肚、鸭肠、腰片……也各有各的处理方式。
　　阿来拎起被火锅的香味熏得眼泪汪汪的小龙崽，扔给尼德，然后把这些食材连同汤底一起摆了满满一桌子。
　　尼德下意识地接过小龙，这会儿已经开始眼神发直了。认识阿来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阿来这样使用空间魔法。
　　通常在家的时候，阿来也会做些吃的，但大多比较简单，松饼或是培根、偶尔烤烤面包或者用魔法做个冰淇淋。更多的时候，他们会在送货途中吃些当地特色，或者打包外卖。
　　总得来说，阿来从来没有为了一顿饭，这么大动干戈过。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尼德迟疑地问道。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眼神在火锅、肉和阿来的身上来回扫过。
　　“没有啊，只不过难得没有订单，想吃点好的罢了。不过……我还没把所有食材准备好，不可以偷吃哦。”阿来笑眯眯地说道。
　　明明美味就在眼前，但不知为什么，尼德身为龙直觉却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坐在暖乎乎的火锅面前，愣生生打了个冷颤。
　　比起尼德的满头雾水，阿来则显得轻松得多。他愉快地哼着小调，从碗橱里又拿出一口锅来，那是口亮红色的半透明小锅，材质看起来有点像是水晶，但无比坚硬。竟是一口矮人族拿来煮酒用的宝石锅。
　　阿来随手从冰箱里抽出一支妖精森林产的樱桃白兰地来，想了想又放了回去，转而拿起一大块黄油扔进锅里。
　　黄油开始融化，浓浓的奶香味飘了出来，和屋子里的香料味汇合了。尼德掌心里的小龙清脆地叫了一声，展开翅膀就想往锅子的方向扑，被尼德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嘤嘤嘤……”小龙发出了一连串地叫声，仿佛在控诉尼德不让他飞去香香的地方。
　　“把他看好哦，锅子很烫很危险的。”阿来适时的对尼德说道，语气里透着一点计划成功的得意。目前为止，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小龙的叫声中，他回身弯下腰，从碗橱下面的储物柜里抱出一大块Gruyère奶酪来。这种结合了原料、环境和工艺的美妙食物，来自十区某个人烟稀少的位面。
　　大块的奶酪被毫不吝惜地投入了锅中，代替果酒，阿来随手往里倒了一些上次在‘妖怪集市’里买的果汁，再撒上一些粗胡椒。
　　缓慢加热的红宝石锅，让奶酪好似染上了一层诱惑的粉红色，醇厚奶香与果汁碰撞着，引出了潜藏的香草芬芳。
　　尼德闭上眼，感受着在辣椒刺激性气味掩盖下的曼妙味道。迷迭香和蜂蜜，百里香和栗子，柔滑的细丝缠绕住他的心神。
　　小龙明显也被这股香味迷住了，像一只闻到猫薄荷的小猫崽似的，‘咕叽咕叽’的叫着，在尼德指尖蹭来蹭去地撒娇。
　　忙活了一通的阿来拍拍手，拖出椅子舒适地坐了下来。他两手交叠，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欣赏了一会儿对面两只龙族拜倒在美食之下的景象。
　　“想吃吗？”阿来语气轻柔地朝尼德问道，因为起得太早而没来得及打理的发梢微微翘起，像是两支恶魔的尖角。
　　那种不详的感觉又来了，尼德警觉地望向桌子另一边的阿来，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奶酪’呢？你想吃‘奶酪’火锅吗？”像是被‘奶酪’的名字逗笑了，阿来轻笑着朝小龙问道。
　　这一次小龙崽子听懂了阿来的话，他抬起小脑袋，讨好地朝阿来‘咕叽’了一声。
　　“嗯……不给你们吃。”阿来嘴角的笑容扩大了，眯起眼语气愉悦地说道。
　　空气短暂得凝固住了。
　　尼德最先反应了过来，磕磕绊绊地问道：“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们吃啊？那你刚才忙来忙去是为了什么？”
　　虽然早就知道阿来可能在计划什么，但他依旧难以接受。美食当前不能吃是一种怎样的酷刑啊，为什么要这样特地折磨他？
　　“嘤嘤嘤，咕叽咕叽！”小龙也跟着抗议道，拼命地扇动翅膀，试图飞出尼德的掌心，和阿来来个正面对峙。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不让你们吃，只不过最近家里的餐具啊、茶杯啊、还有刀叉什么的，不知道为什么都不见了……没有餐具要怎么吃饭呢？”阿来抱着手臂，若有所指的盯着面前两只龙，咬牙切齿地问道。
　　房间里香味更加浓郁了，火锅的汤底开始沸腾，红汤咕噜咕噜的鼓起泡泡。
　　尼德再次咽了口口水，妥协了。
　　“好吧，我承认我藏起来了你的衬衫，等会儿我会把它们放回原位的。”他偏过头小声说道，声音听起来居然还有点委屈。
　　“还有呢？”阿来不为所动地问道，他不见的东西可不只有衬衫而已啊。
　　“……还有杯子也是我藏的。”尼德偷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阿来，又补充道。
　　“嗯，还有呢？一次性都交出来，别让我一个一个地问。”阿来敲了敲桌子，语气越发严肃。
　　“还有魔法袍上的纽扣、你喜欢的那把白瓷勺子、和沙发上你常用的那个抱枕。”尼德越说越小声，后来几乎是耳语般地道。
　　“再没有了吗？”阿来问。
　　“没有了。”尼德说。
　　龙族有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藏起来的习惯，这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本能，不论是亮闪闪的金币、或是路边的小石子，对他们而言都是需要看守的宝藏。
　　而让一头龙族把他的收藏品拿出来，简直难如登天。
　　这也正是阿来今天如此大费周章的原因之一，尼德的这个坏习惯，在他去拜访尼诺之前就发现了，但一直没去管他，直到小龙开始有样学样的把东西变不见为止。
　　和尼德的空间储存魔法不同，小龙拥有的是转移魔法，东西一旦转移是很难拿回来的。乍一看两种能力十分相似，其实效果完全不同。
　　他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一定要一次性把这两头龙的坏习惯都改过来。
　　想到这里，阿来朝尼德再次强调道：“以后不准再随便把东西藏起来了，如果要放进空间，一定要提前和我说一声。”
　　他冲痛失‘宝藏’的尼德点了点头，示意放过他了。又把视线转向了本次行动的重点目标，小龙‘奶酪’身上。
　　他把小龙从尼德的手上拎起来，拢在自己身边，确认他能同时看见尼德和奶酪火锅。接着拿出一颗新鲜草莓，用小叉子沾上奶酪，裹着细丝放在尼德面前。
　　阿来示意尼德把桌上的杯子放进空间，然后拿走草莓自己吃掉。
　　再让尼德把杯子拿出来，给一颗草莓让尼德吃掉。
　　“东西不见了，就吃不到好吃的，东西出现了，就能吃好吃的。你懂吗？”阿来认真地对小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