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欺大师(204)
只要有一丝这种可能,陆清嘉便心疼得难以呼吸。
或许是他脸上的神色太过严肃,在轻松气氛中叽叽喳喳的小女孩儿们声音小了下来。
陆清嘉立马意识到了这一点,扬起一个不自然的微笑:“那是怎么一回事?可以跟我说说吗?”
那个提起话题的女孩儿道:“我们也不是很清楚,那年咱们还小哩,也是这几天的样子,集哥和几个人一起回到村里,有个人和集哥最亲近的,当时我们还当他们只是玩儿得好呢。”
“后来其他几个人慢慢都死了,最后只剩下集哥还有那个人,他们俩就在山神祠堂里结婚了。”
“那时候我才知道男人跟男人也能结婚的呀?”女孩儿表情夸张,可见当时受到的冲击很大。
她接着道:“不过集哥说要办喜事的时候,村里的大人虽然骂他们,但最后还是同意了,村长和太舅公他们还帮忙摆了酒,村里人都参加了的。”
“反正大人觉得可以的,那必定是没错的。”
这个封闭山村,又是处于被支配地位的女孩儿,价值观自然是听从权威为主,不管再匪夷所思的事,只要大人和老人说是对的,便不会产生怀疑。
说完女孩儿又担忧的看着陆清嘉:“不过你别死啊,我们都喜欢你,你还是回城里去吧。”
陆清嘉笑了笑:“最后我哥他们也离开这里回城去了吗?”
“嘻嘻,你真有趣,你哥那时候回去没有你不知道吗?”
听女孩儿的口吻,竟然是连陆集死了没有都不知道。
那么这个所谓的当时老舅他们回城,就不知道是她们亲眼看见还是由别人‘统一公布’的结果了。
陆清嘉首先得确定老舅到底是死在什么地方的。
反正他的骨灰不是埋在陆父陆母操办的墓园里,这会儿又这么说,那么死亡地点就不单纯了。
总之按照现在的线索,老舅的那个角色既不是死在回城之后,让陆父陆母顺利收尸。
也不方便‘死在’村子里,否则村子这么大,即便是死了,收敛一具同族年轻人的尸体,刨个坑埋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清嘉又问了些问题,女孩儿们不知轻重,知道的全倒了出来。
不一会儿有干农活的经过河边,看到几个没干活围着陆清嘉转,呵斥了两声,又瞪了陆清嘉一眼,女孩儿们才一哄散去继续洗衣服。
陆清嘉跟几人道了别,便离开了河边。
这会儿已经是大上午了,有活儿的都在地里干活儿,没活儿的大多也聚在某家门口的坝子上剥花生磨牙碎嘴。
见到陆清嘉,这些人的声音明显低了起来,成年人的防备心就不像几个小女孩儿一样容易攻破了。
不过陆清嘉倒是面上毫无别捏,碰到人甚至笑着跟人家打招呼,仿佛那种气氛中的针对和隔阂不存在一样,倒是让别人挺尴尬的。
陆清嘉来到昨天参观过的山神祠堂,敲了敲门,还是那个汉子开的门。
昨天陆清嘉判断他实际年龄应该比显现出来的要年轻,但实际上居然是相反的,根据几个女孩儿的说法,对方已经七十多岁了,是村里除了村长之外话语权最高的人之一。
这很异常,倒不是陆清嘉的眼神不会出错一样,而是对方的眼神还有整个人的精气状态以及行走间骨骼的强度和肌肉分布,都显示这人的身体机能正值壮年,只是外表粗糙而已。
汉子开了门,见陆清嘉过来也不意外,以他的年龄如果一直负责守祠堂的话,那么想必接触到的玩家也是不少的。
他冲陆清嘉点了点头:“来干什么?”
陆清嘉道:“我听说三年前我哥在这里跟别人拜过堂,虽说我哥现在已经不在了,父母亲人对这段婚姻还无从得知,但既然知道了,我也想好好了解下当时的事。”
“可以告诉我这个弟弟,让我寄托哀思吗?”
汉子抽了抽嘴角,仿佛是没见过这么假的,回来后打听线索的年轻人。
但也居然没有拒绝陆清嘉的请求,将他让进祠堂后,指着里面的布局道:“就是在这里拜的堂。”
“村里有什么喜事,都在祠堂这边操办,一来把喜气分给山神,二来也求山神保佑事事顺利。”
“你哥他们跟你们现在一样,仓皇狼狈的逃回来,虽说你们爷爷奶奶那辈做的孽,报应在你们孩子身上,仍是让人唏嘘。”
“回来也没什么用,好像多年前,山神就喜欢时不时的拎出一个供奉年大开杀戒,只是没料到这回竟然接连两次——”
汉子收了收话,继续之前的回答道:“那时候其他几个小娃都死光了,就剩你哥和另一个,他俩临死前想共结连理,虽然男人跟男人成亲闻所未闻,但人之将死,我们做长辈的自然也只能满足心愿。”
“怕不是没见过吧?”陆清嘉突然道。
汉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男人和男人结婚的事,怕不是第一次见吧?”陆清嘉又重复了一遍。
汉子脸上的神色,在那一瞬间肉眼可见的变得僵硬,眼里迸射出诡异的精光,一下子由之前的随和变得浑身充满攻击性。
“你在说什么?”对方沉声道。
陆清嘉笑了笑,刚才那笃定般的语气一转,仿佛是年轻人突发奇想的一句话一样。
“没,就是觉得外面不少同性恋以死相逼都没能让父母理解,村里相亲们倒是接受得飞快,看来不该用封闭与否来衡量一个地方的保守程度啊。”
“不过乡里乡亲的,多的是还没出五服的亲戚呢,心疼晚辈活不了多久了,统一升起恻隐之心,还忙前忙后布置摆酒,村里人都摒弃前嫌来参加了,果然还是血浓于水啊~~”
陆清嘉当时的表情,看着一脸感激真诚,就像是得知兄长生前最后的愿望在乡亲的包容下得以实现一样,任谁看了都会唏嘘感动。
但汉子听着他的话,他说话时的语气,还有那些微妙的尾音转折,却怎么听怎么透着嘲讽。
汉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发作又太小题大做,忍着又莫名憋屈,让他本就黑黄的脸更黑了。
但陆清嘉倒是对这个话题不再纠结,又问道:“您对我舅——嫂子还有印象吗?”
“说来也可惜,当初他们办了这么大的事,后来人没了,我们一家人都没能见过对方。”
“如果可以的话,虽说不具备法律效应,但我们还是想以共同爱我哥哥的亲人的身份,互相见一面。”
汉子脸色奇怪的看着陆清嘉:“他不是已经走了吗?没有联系你们?”
“没有,谁知道什么原因呢,可能怕自己一个人活着,羞于面对我们吧?不过他实在想多了,我们又怎么会当着我哥在天之灵,为难他的伴侣呢?”
汉子仿佛是找到破绽一般反问陆清嘉:“能回村的年轻人都是亲戚,当初跑外面去那一批,便是到了你们这一代,该是还没有出五服呢。”
“你们从小一块儿生活,居然都不知道是谁?”
陆清嘉眼神闪了闪,确定了汉子是在刻意回避直面回答这个问题,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有意思多了。
跟村里的少女们明明记得那件事记得有那么个人外,印象变得模糊显然不同。
陆清嘉又问道:“对了,当初他们成亲后,是一起离开的村子吗?”
汉子点点头:“虽说当年的事让大伙儿气愤,可说到底孩子无辜,每次有人回来,村里也从没为难过。”
“你看到了今年,料到可能有人回来,屋子都给你们提前打扫了。”
“那会儿他们自知无望,成亲后没多久就一起离开了,之后咱还是从生娃那里知道他们没了。”
生娃便是村子里现在教孩子认字的老师,在外面上过大学回到村子的,少数能与外界的族人联系的人之一。
这破绽百出的话,陆清嘉都懒得一条条的点破。
只笑着问道:“哦,是吗?那生伯怎么他们谁死谁生的?毕竟我哥的骨灰这会儿还没进墓地呢,我那时候还小,寻思我爸妈就是再伤心,也不至于忘了给我哥收尸,还当他埋在村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