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管理员(10)

　　“是的。”
　　“可叶追属水。”
　　“……”
　　楚遥又道：“我们带他来，就是为了防止遇上控火的妖怪。”
　　“……”
　　“不可能！”协会人群的后方爆出一阵大喊，众人回过头，见是与楚曦一同在切云山上捉毕方的其中一个小伙子。他脖子和手都受了伤缠着纱布，年轻稚嫩的脸上满是愤怒，“不可能的！当时那个小妖怪还把毕方的火吸进身体里，我亲眼看见他朝二姐扔了个火球！控水的妖怪怎么可能会这么做？遥哥，二姐才是你的亲人，你为什么要帮妖怪说话？！”
　　楚遥想，完了，这下更加走不掉了。
　　果不其然，小伙子一番言真意切的话后，协会的人都对楚遥怒目而视。有人开始煽动大家把叶追他们暂且关起来，甚至不顾及叶追背后的妖怪管理局。楚遥没办法，他不想双方起冲突，只能说道：“火的问题就该让火来解决。”
　　“什么意思？”
　　“凤逐来了，我去问问他楚曦的伤该怎么治，你们冷静冷静。”
　　楚遥从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话中得知叶追被掳走时已经发了高热，被带到这里后挣扎着自己逃走，协会的人忙着抓捕叶追时凤逐正好传送过来，接着他们也到了。凤逐的名头一向好用，协会也得给三分面子，何况正主亲自来了。
　　妖怪作用在人身上的伤十分难治，重则会要人命，如果楚曦真出了什么事，协会与妖怪管理局之间的关系会彻底破裂，他多年来的坚持便化为乌有。就算不谈大局观，楚曦也是他堂妹。楚遥看向面前的凤逐，脸上满是无奈。
　　人群的动静凤逐早听全了，他不喜与人打交道，如今叶追又急需到一个没有人的安全之地。关于人类的心理他和凰鸢聊过一些，震慑与安抚同时进行才能得到最佳效果。凤逐二话不说，从竹筒的暗格里拿出一颗莲子递给楚遥，轻声叮嘱道：“内服，外伤别捂着，半小时就好。”
　　凤逐的名号一出后协会众人有些傻，他们以为这动静是妖怪的增援而已，没想到会是那两位之一，还是传说中的凤逐。凤逐对于太古市的作用协会里年长一些的天师都知道，他们正对楚遥拿来的莲子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信。
　　楚茂的到来解决了这一难题，他让人收下莲子给楚曦送去，并让众人放楚遥他们离开。楚遥松了口气，开车之前大大方方的交代了去向和注意事项，“我们今晚到切云山顶，谁都别来，他脾气不好。”
　　见楚茂神色不虞，楚遥又补充道：“您放心，明儿一早我们就走。还有，我再说一遍，谁都别来。”
　　楚遥把车当成飞机快的飞快，比起大半夜无人的道路上，车里则是闹闹哄哄的。
　　叶追挣扎的厉害呜咽着喊疼，叶森心疼的要命抱不住小家伙，手怎么放都不是。凤逐看了半天，被叶追咬了两口，小家伙还差点踹到了他的脸。叶森着急的不行，摸着叶追滚烫的脸蛋问道：“怎么办？追烫的快熟了。”
　　楚遥差点笑出声，他用后视镜看了一眼凤逐，那人衣衫长发都乱了。
　　凤逐捉着叶追的手，仔细查看他的肉角，咬着下唇一脸不明所以。
　　“阿森……呜呜，好疼啊……”
　　叶追挣不开凤逐的钳制，半睁着眼睛哭着撒娇。叶森心慌地只能不停叫叶追的名字，他毫无办法，眼眶里同样湿漉漉的。
　　变故发生在半山腰下车时，叶追突然暴起，用脑袋狠狠地撞击了凤逐的胸口挣脱控制。凤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退后两步皱了皱眉，抬手招来一阵风阻挡叶追。让人没想到的是，叶追大喊着撕开一道风的缺口，拽着那团风朝凤逐甩了过去。
　　漆黑的夜空惊雷乍响，落起雨来。随着一道闪电划过，叶森他们发现叶追的双瞳变成了耀眼的金色，随着胸口剧烈起伏的喘息，那道金色仿佛能溢出光芒来。
　　凤逐愣了愣，条件反射向前走了几步，叶追受到了惊吓，一溜烟跑了。
　　叶森想要追却被楚遥拦了下来，说既然凤逐提了到切云山，那他一定有办法。两人一同朝凤逐看去，那个名头震天响穿了一身高贵衣袍的凤逐身体摇晃了几下，差点栽倒。楚遥吓坏了，急忙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人问道：“你怎么了？”
　　凤逐拽着楚遥的胳膊，淡淡地道：“有点脱力。”
　　叶森脑子一团乱，不知道该担心谁，半天只憋出了一个问句：“追呢？”
　　凤逐摆摆手，道：“不用太担心，他大概是要长大了，切云山是目前这里最接近妖怪生存的地方。我落了阵，他只会看到通往山顶的路，我们上去吧。”
　　与凰鸢的不靠谱不同，凤逐的保证让叶森稍微放了心。
　　楚遥抿了抿嘴走到凤逐面前半蹲着身子，道：“上来。”
　　凤逐没有拒绝，就那么趴上去，长长的绣袍下纤长的手指握住楚遥的肩膀，他似是累极了，嘴唇都没了血色。楚遥压低声音与他说话，凤逐也轻轻的应。大概是没有消耗体力，凤逐精神了一些偏过头安慰叶森，“前几天叶追还问我他什么时候会长大，如果顺利的话，以后就不会苦恼了。”
　　也许是凤逐的表情太柔和，叶森奇异的被安抚下躁动不已的心，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切云山顶有一座废弃的庙宇，很早以前供奉山神用的，如今算是妖管局的老朋友山魈的住处。毕方作乱的火并没有让那座废庙受到波及，依旧还是一座满是蜘蛛网又破烂的庙宇。有凤逐的指引，他们比正常情况到的要快，甚至不用打手电照明，因为他们周围有两簇跳跃的赤橙色火焰。
　　“追！”叶森眼尖，一下就看见叶追小小一个缩在破庙门前，发出痛极了的声音。
　　叶追白嫩的脖子甚至是脸上都浮现出如鱼鳞般的鳞片还渗出血，他觉得浑身又疼又痒，不知道抓哪里才能得到缓解。听到叶森的声音后，混沌的脑子里更疼了，他大喊着推开了叶森，拖着沉重的身子进了破庙。
　　“你走开走开！呜呜……”
　　“追？！”
　　叶追的力气很大，把叶森直接推出庙门倒在外面的地上。叶追身上的变化让叶森慌的不行，不仅衣服烂了，露出来的皮肤上就像是被烤干了龟裂出血。他茫茫然地仰头看向凤逐，张了张嘴问道：“妖怪长大都需要这么疼吗？”
　　凤逐从楚遥的背上下来，也颇为不解，“……龙的成长期很长，叶追之前已经有过发情期，应该会很顺利才对。”
　　“很长是多长？”楚遥问道。
　　“几百年甚至上千年。”
　　叶森站起来，急急地道：“可追破壳才二十年！”
　　凤逐摇了摇头，“他比较特殊，要知道他作为龙蛋已经存在了许久，是最后一个龙族，岁数不会比我少多少。上古时期的妖一般出现发情期就意味着成熟，可没有一个是像他这样……”
　　“那怎么办？”
　　“我进……”
　　凤逐话还没说完，头顶上空突然发出一声巨响，伴随着“噼啪噼啪”的碎裂声响，一团火光从破庙里冲天而起，连一直下着的细雨都停了。楚遥的危机意识一直处于高度警惕状态，他揽住呆愣住的凤逐推了一把叶森，三人退到了与破庙起码有十米远的距离。
　　破庙瞬间被艳红的烈火包围，火焰舔舐木柴的声音尤为残忍，使得叶森的心凉透了。叶森这下再也顾不得其他，只身投入火海，可那团火就是个坚韧的墙壁，只觉得热却触不到穿不透。
　　“追！追！你回答我啊！追……”叶森捶着空气墙，眼看着破庙烧的剩个壳都没得到回应，他颓然地坐到地上，哽咽的自语，“我们不长大了好不好，好不好……”
　　凤逐不错眼地紧盯着那一团火光，轻声呢喃道：“什么龙需要火的淬炼才能成长……”
　　凤逐的话音刚落，破庙的火光瞬间消失，在一摊焦黑的破木头里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的人。他身穿与凤逐相似的黑袍，白皙的半边脸上还覆盖着龙鳞，乌墨的长发如瀑，浑身带着逼人的热气，踩着一片狼藉出现。
　　楚遥看着这个人心里直打突，觉得这人和凤逐有点像。
　　叶森嘴唇抖了抖，挤出声音道：“追？”
　　叶追看了叶森一眼，眼神相当陌生。显然，他对凤逐的兴趣更大，只见他朝凤逐扬了个笑容道：“小凤凰。”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写到成人形态了，依旧乱七八糟……抱歉筒子们。


第18章 第十七章
　　“小凤凰。”
　　叶追把这三个字说的认真、笃定，语气没有升降调仿佛就是打了个招呼。他收起笑容朝前四周看了看，然后轻轻跃上一棵大树，扶着树干看山下的景色，有点不太明白这是哪里。叶追抿了抿嘴又跳回去，歪着脑袋问：“这座山怎么连个地灵都没有，山下是过的什么节？好热闹。”
　　叶森见叶追正眼都没给自己有些着急，“追？”
　　叶追移开了视线锁住叶森，“啊，虎……崽？”
　　“你……”见叶追这种反应，叶森惶急地回头去看凤逐，想要知道这其中哪里出错了。
　　凤逐也不太明白，叶追的变化超出了他的认知。切云山有他用凤凰之力落的阵，再加上他本人也到了现场，原以为可以看到叶追的原形，这样就能分辨出所属族类。可叶追的成长并不完全，或者说怪异，他的成长竟然只表现在人类的化形上。
　　对于龙这种直肠子，凤逐选择直接问他：“可还记得自己叫什么？”
　　叶追突然顿住了，半张着嘴道：“吾……”
　　叶追僵立在原地，脸上的龙鳞被指引火光照的透出幽冷的光，他抬起双手捂住隐隐发痛的脑袋，浑身颤栗，龙气不受控制四面八方散开。
　　龙族在妖神族里最为霸道，刚强之气在战斗时能震慑其他妖物，不过在一般情况下对人类都不起作用。近距离接触到这股气息，叶森和虚弱的凤逐都像受了内伤一样胸口振荡全身酸软，楚遥不知怎么回事，也跟着脸色苍白坐到地上。
　　叶追急喘着气，突然仰面栽倒变回了孩童形态。由于成长时经受烈火，人类衣物损毁，此时的小家伙是□□地倒在地上。叶森浑身使不上力起不来，只好匍匐着爬着过去把叶追抱到怀里。
　　凤逐脱了外袍递给叶森，指尖凝了赤红的光伸手去摸叶追的脖颈和眉间，发现叶追的体温一切正常这才点点头。他站起身时眼前一黑头晕目眩，抬起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楚遥就在凤逐身边，这位的异动他看的一清二楚，他不动声色地握住凤逐的手，问道：“要做什么？”
　　“叶追没事了，我需要……休息。”凤逐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又道，“这里不宜久留，天亮之后我们就走。还有，切云山已经没了山魈的气息，残元都没有。”
　　楚遥脸色一沉：“死了还是……”
　　凤逐摇头，“也许协会的人会清楚。”
　　“这是你第一次提起他们，试探还是提醒？”
　　凤逐沉默半晌后轻轻推开楚遥，脸上是一贯的冷淡，“我好了，谢谢。麻烦你先把叶森他们送回车里休息，我在山里四处看看。”
　　“凤……”方才那句话一说出口楚遥就后悔了，可惜凤逐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转身就走。楚遥看着凤逐的背影消失在林中，这才扭过头去扶叶森。
　　叶森已经冷静下来，只不过身体还有点不适，自己倒是能走但抱着叶追就不行。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把叶追交给楚遥抱着，自己跟着走。看着被那两团没跟凤逐走的火焰映照下楚遥显得异常漆黑的脸色，叶森就是问不出口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另一边的凤逐，在确认同伴离开后才松开一直提着的气，“哇”的吐了一口血。他乌墨的发尾开始变成赤红色，如一团火向上蔓延。凤逐看着地上的血污突然笑了，他招来一阵微风卷起沾染了血的泥土，手一挥，带着火星的风缓慢地消失在山林里。
　　伴随着山林夜里特有的寂静，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半山腰的车里，只有叶追睡的正香。叶森满心疲惫想睡却睡不着，他碰了碰叶追额头上变得坚硬的肉角，想起发生过的事情一阵后怕，叶森抿了抿嘴轻轻地亲亲叶追的掌心。叶追是妖怪，还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龙，叶森很庆幸能遇到凤逐他们，不然以他的能力，叶追发生任何事情他都没有办法去应对。
　　叶森望了望即将大亮的天色，再扭过头去看叼着烟的楚遥。楚遥从回到山腰开始就一脸阴沉地抽烟，他坐在车前盖上不知道在看什么，地上都是烟头，烟雾缭绕就差羽化登仙。虽然很不合时宜，但叶森还是觉得这习惯不好，破坏生态环境。
　　“楚哥。”
　　楚遥回过头没说话，只有眼神在询问。
　　“老大他……”
　　叶森才说了三个字楚遥就移开视线，他把烟从嘴里拿下来转了下手指，还有半截点燃的烟就被收到手心里，再摊开手时，掌心什么都没有。楚遥朝叶森笑了笑，他伸手指了指叶森的车子后面，道：“这不是来了。”
　　叶森从车窗探出头向后看，见凤逐正朝这边走过来，大概是没戴眼镜又穿了古代衣袍的缘故显得十分孤傲，清冷的过分。乌墨长发垂在身后，脸颊边的发丝随风飘扬，他慢悠悠地走在山林间，就像一个不染凡尘的谪仙。
　　凤逐走近，先是看了眼熟睡的叶追才开口说道：“山魈死了。”
　　“找到什么线索了？”楚遥跳下车前盖，走到驾驶座旁撑着手问。
　　凤逐微微皱了眉似有些疑惑，他看向放在副驾驶座上的竹筒道：“烧死的。”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吧。”
　　楚遥边说边把地上的烟头卷到纸里包着扔到后车厢，坐进车里时看见副驾驶座上的凤逐正把竹筒放到耳边摇了摇，模样认真又有点天真，不由得地笑道：“跟个三岁小孩一样。”
　　凤逐闻言坐直了身子，给了个白眼道：“你个司机话怎么那么多。”
　　楚遥一愣，从心底涌出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他启动车子，车轮碾过地上的尘土和小石子，扬起的点点尘埃落在微光里，细细碎碎的，就如不想听的话，依旧入了耳。
　　凤逐短时间内不能开启第二次传送阵，他们今天只能开车回太古。当他们刚下到山脚，就见前面的路上有好几辆车，旁边站着一些人，似乎是在等他们。楚遥眯着眼不耐烦的“啧”的一声，把车速降了下来。
　　叶森瞧见那堆人里有眼熟的，想着大约是协会的人，便问道：“楚哥，协会的人怎么来了？”
　　凤逐神来一句：“也许是送特产。”
　　楚遥本来还阴沉着脸反而被逗笑了，“得了吧，那群人小气的要命能给你送特产？！”
　　“那这是干啥？昨天不是说好了咱们今天一早走么还用特地来监督？”叶森瞅着对方这拦车的架势，本就对协会印象不太好这下更差了，好歹算同种职能部门呢老找茬算怎么回事？
　　“大概是想要求见吧，听说二十八局有人连夜来切云。”楚遥说完，懒洋洋的问：“见吗？”
　　“不见。”
　　“那就坐稳了。”楚遥毫不意外，他自车窗探出头吹了声口哨，油门踩到底。
　　对于楚遥的车技，叶森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四回如家常便饭。他干脆低下头去搂紧叶追，暂时并不想理会其他，反正有什么事前面的两位才是做主的那个。“做主”的人之一把车窗都摇上来挡住不必要的目光，潇潇洒洒的开车穿过人群只留下汽车尾气。
　　切云到太古有段距离，开车要十一、二个小时，回到管理局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叶森只觉得浑身难受，腰酸背痛，亏得叶追还睡得着，一直没醒。
　　妖管局办公楼平时总会有人，这会儿里头听见动静了紧闭的门突然大开，凰鸢惊慌失措地跑出来看，见凤逐等人好好地站在那才吐出一口浊气。她气急败坏地跑上前揪着凤逐白色的里衬，嗓子拔高了几个八度问道：“你和人打起来了？哪里受伤没有？！”
　　凤逐轻轻推开她，摸摸凰鸢脸，道：“没有，追出了点麻烦，我把衣服暂时给他了。”
　　凰鸢扭头去看，发现叶追身上那身显眼的赤金色袍子才终于平静下来，“先回屋。”
　　回到房间，叶森给叶追换了身衣服，他刚把长袍褪下来就觉得手上一轻，袍子顿时消失不见，只有几根绚丽的羽毛飘到地上。叶森半张着嘴，抓起羽毛抱着叶追急忙跑到前厅，发觉凰鸢他们都在，楚遥趴在长沙发上装死，凤逐已经是平常的装扮在自己的沙发上歪着脑袋打哈欠并接受妹妹的教训。
　　“哥，你太乱来了！”凰鸢单手叉腰另一只手啪的拍了拍桌面，面带愠色，“突然跑去切云什么都没和我交代，还断了联系！更过分的是，你走了之后火种开始飘摇不定我都不敢离开，只能守着，妖神阵也不稳定一直晃动。”
　　“小鸢……”
　　“你别说话让我说完！”凰鸢十分愤怒，“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我吓都吓死了好吗？！它要是灭了你就……哥，那不是开玩笑的，我不想最后只剩下我一个。”
　　话说到最后，凰鸢眼眶都红了。凤逐静静地看了凰鸢几秒，从身边拿出叶追的竹筒说道，“给你，毕方。”
　　“哈？毕方？！他们族不是死光了吗竟然还有幸存？”凰鸢立时跳起来，心情似乎变得有点开怀，“哈哈哈哈，火鸦竟然落我手里啦！”
　　“所以，别生气了。”
　　“哼！”凰鸢接过竹筒冷哼，“我不管，不过你刚才说小叶追长大了？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