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Omega(14)

　　楚贺见苏图半天没反应，干脆站起身朝他走过来，后者早就吓傻了，楚贺往他这边走一步，苏图就往后退半步，哆哆嗦嗦，脸涨得通红——一直被关在家里的苏图可是正儿八经温室里养出来的花朵，他还从来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呢，面对一个Alpha时，他也是第一次这么……这么理亏……他大脑里一片空白。
　　部队里的员工宿舍面积不大，没几步苏图就退到了墙角，楚贺还没发现苏图窘迫，只当他不愿意把手机拿出来而已。他弯下腰伸手绕到苏图背后，去抽他握在手心的手机。
　　苏图一抬头，楚贺那张俊脸离得他只有五厘米，但是他皱着眉头，看起来十分严肃。
　　——他好像生气了……是不是误会他在偷拍他……
　　苏图并没有把手机握得很紧，楚贺轻松就从他手里把手机抽过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还停留在拍摄界面。
　　苏图紧张地吞吞口水：“我……我不是……拍、拍这个……是因为……是……”
　　但是结结巴巴解释半天，苏图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真是太难为情了，楚贺会不会觉得他是那种……对着他发花痴的Omega……他不是啊！！！他可是正经本分的Omega，他不是花痴！
　　可是楚贺肯定会这样想的吧！思利及人，如果换了自己是楚贺，抓到有人在对着自己偷拍，他确实也会觉得对方是跟踪狂……
　　“苏老师不用解释。”
　　楚贺握着手机晃了晃：“这个，必须没收。”
　　……死了算了。
　　苏图羞愧到极点，他忽然忍不住哽咽了一声，眼角飙出两颗眼泪——活到这么大，从来都是他被别人尾行、跟踪、偷拍……今天居然被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Alpha抓包到自己偷拍人家……还被没收手机，还不听他解释，呜呜呜呜，好丢人，不想活了……
　　楚贺此时才发现苏图的异样，他只觉得苏图好久没什么反应，僵在那里像生根了似的，定睛一看，却见面前的Omega脸色苍白，嘴唇咬得死紧，一边无声地颤抖着，一边掉眼泪。
　　楚贺惊在那里，他活到这么大，也是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这位年轻的将领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最危急的情况都没让他那颗铁铸的雄心动摇半分，然而面对面前的这一幕，楚贺瞳孔地震，慌得一批。
　　——怎么回事？！为什么哭了？！他半句硬话都没说过！也没凶他！为什么就哭了？！
　　要知道他还因为苏图是Omega特地放轻了语气，生怕自己平时训兵训惯了带出那种态度把他吓哭。
　　结果还是把他吓哭……
　　Omega是水做的这句话他以前也只是听说过，今天才知道所言非虚！
　　“苏老师……苏老师？你这是……”
　　楚贺发现自己暂时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他没接触过Omega，也根本不懂得怎么安慰人，平日里对着自己麾下的兵向来不苟言笑，敢有情绪？好，那就去操场跑圈跑到死。
　　可他总不能罚苏图去跑圈吧……
　　楚贺摸遍了身上的口袋，终于找到一方棉布手帕，想塞给苏图：“给……”
　　苏图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情绪中不能自拔，对楚贺递过来的手绢也视若无睹，他不说话，背贴着墙将脸微微侧开，眼泪一颗一颗无声地砸在地板上，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能昏过去。
　　楚贺实在怕他摔倒，可是又不敢动手扶，真是手足无措，情急之下他只好捏着手绢往苏图脸上擦：“你……唉……”
　　然而只擦了几下，楚贺就僵在那里——他居然把他的脸蹭红了！就那里！脸上！通红一片！衬着雪白的皮肤格外显眼，跟被打了一巴掌似的！
　　一时间楚贺脑门上的冷汗就哗啦啦地流下来——完了完了，Omega到底是什么生物，他手里的手绢又不是砂纸，怎么会红？那莫非是他手劲太大……楚贺没见过这样的人，他的兵脸皮都超厚，打断一根军棍连点反应都没有的那种。
　　苏图抽噎两声，将脸微微侧开，悲伤的情绪像打开闸门，汹涌澎湃地涌出来，完全停不下来。好丢脸啊……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楚贺皱紧眉头看着苏图——冷静冷静，想想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哭的，找找原因，他可以。
　　楚贺咬牙给自己打气，努力回忆着苏图开始哭的点……莫非是因为手机？因为、因为不让玩手机就哭了吗？
　　楚贺忽然觉得自己手里的手机像只烫手山芋，真想扔出去！但是也不能就这么把手机还回去，毕竟苏图是他聘请到部队的，如果他不小心泄了秘，自己作为直接负责人，肯定会被移交军事法庭。
　　但是！如果任由苏图继续这样哭下去，自己也得负责任，他可是个Alpha，还是一名军人，居然跑到一个Omega宿舍里把人家弄哭了，往严重里说也得移交军事法庭！
　　……怎么样都要进军事法庭。
　　楚贺想给自己来两巴掌。
　　他背过身深深叹口气，调整好心态之后重新来到苏图面前，然后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肩膀：“先坐下好吗？来，来这边坐。”
　　苏图被他带着往前趔趄了几步，最后还是坐到了椅子上，他太难过了，连楚贺搂了他的肩膀他都没注意。但是苏图坐下之后也是一副完全不配合的状态，只低着头抽噎，根本不理会楚贺。后者只好在他面前蹲下，抬头看向他的脸：“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见？还是我说错了什么？如果有任何疑问，直接告诉我就好了，都可以商量。”
　　苏图无声地抽噎着，摇摇头，眼泪流得更凶——商量？怎么商量，他现在都没法解释！
　　楚贺正抬着头看他呢，苏图脸上的一滴眼泪滴下来，正好砸在他脸上，那滴泪水便顺着楚贺的脸缓缓往下流，就好像哭的是他似的。这下两个人一起愣了，苏图看着楚贺脸上的眼泪，尴尬得都不知道手该往哪放。
　　楚贺下意识喃喃道：“苏老师……眼泪可真重。”
　　——不过是一滴水罢了，砸在他脸上，却像砸在了心上，难受。
　　楚贺下意识用手指蹭了蹭脸，那滴眼泪被他蹭掉了。苏图听到这句话之后却更觉得尴尬：“……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这要是有人把眼泪滴到自己脸上，苏图非恶心吐了不可，他怎么一到楚贺面前就这么失态？！
　　苏图的自信一部分来源于天生的优势，另一部分也来源于他的得体，他理直气壮，是因为从来对自己要求严格，不做失礼的事情。
　　楚贺听他开口说话，总算舒出一口气：“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
　　他把手里捏着的手绢递上去，看到苏图脸上还没退的一片红痕，楚贺就打消了帮他擦眼泪的念头，只等苏图自己拿。经这件事一打岔，苏图的眼泪倒是彻底憋了回去，接过他的手绢道了一声谢谢——哦，这件事本来就不是楚贺的问题，他只是觉得很郁闷罢了。
　　楚贺见苏图用自己的手绢擦干脸上的泪，也没留下红痕，于是再次确定是自己手劲太大，他见苏图哭得鼻头都红红的，微微叹口气：“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信息素特训课程，苏老师，你还能上课么？”
　　苏图点点头：“可以……”
　　“那你洗漱一下。今天第一次去上课，我会带你认认路，之后的课程你就一个人去了。”
　　苏图再次点点头。
　　楚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握着的手机，也不敢再提这件事，只是顺手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想离开时却被苏图叫住。
　　“哎……等一下。”
　　楚贺便在原地站定，等着苏图说接下来的话——他表面十分镇定，内心慌得一批。楚贺很怕苏图会向他索要手机，这样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给吧，违反纪律，不给吧，他再哭起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