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为君明(32)
路瑾旭心中打的什么算盘,说实话,他好奇的,但是现在不是接触路瑾旭的时机,一个年仅十四岁的皇子,有事与他说,楚江离淡淡地扫了路瑾旭一眼,路瑾旭正在与聂争掰扯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而路瑾齐跟在最后,很是反常,按照他的性格来说,这种事情他定会站在列首,而路瑾齐一脸恍惚,似乎对这些原本热衷的事情并不在意的反常模样倒是引起了楚江离的注意,楚江离思索两秒,也想不明白什么事能让这种只为牟取自己的利益的皇子放弃表现的大好机会。
路瑾胤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他任由肖寒在他身上搜了一遍,便放了行,站在一侧等楚江离,楚江离直接交出了自己身上的佩剑递与肖寒,而他为了以防万一,靴中还藏匿了一把弯刀,这刀没被肖寒搜出,肖寒只是兴趣寥寥地拍了他两下,便放了行。
楚江离皱了皱眉,忍不住叮嘱道:“还是细致些好。”
肖寒看他一眼,也不回应他,直接动手搜路瑾旭的身,路瑾旭嫌恶地躲避了肖寒的手,肖寒冷着脸道:“殿下,这是陛下的命令,还望殿下配合。”
路瑾旭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脸上始终带着厌烦的神情,他被放行后又往楚江离跟前凑去,聂争正在被搜,一时来不及隔开,楚江离便听路瑾旭压低声音道:“嫂嫂,你在宫外有妻有子,欺上瞒下,这是可以说的吗?”
楚江离本来一时没明白过来他所说为何,后来忽然想起那日茶楼的事情,他挑眉看向路瑾旭,道:“无论可不可说,殿下不都说了么?”
路瑾旭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扬着下巴,视线扫过下面的人,他忽而笑了一声,“我可没往外头说,嫂嫂,我们不是敌人,我只是想告诉你,还是谨慎
些,这些事情毕竟是杀头的罪过,传到父皇耳朵里,便不好了。”
他自恃已经拿捏住楚江离的把柄,态度又是一变,不像之前的急切,而是倨傲自得,楚江离冷淡地应了一声,便牵过路瑾胤的手,转身踏进祠堂之中,头也不回道:“那便谢殿下提醒了。”
路瑾旭被他这样的冷淡态度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咬了咬唇,死死地盯着楚江离的背影,这种把柄还不足以拿捏住楚江离么,莫非,消息有误?
他蕴藏着怒气的目光射向身后的小太监,那小太监刚被搜完身过来,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被他这样一看,也茫然起来,不知道主子为何生气,只能低垂下头,唯唯诺诺的样子更让路瑾旭生气,他断定这人是个废物,咬着牙骂了句狗东西,便追着楚江离进了祠堂。
路瑾齐神色恍惚地走了过去,却被肖寒伸手拦下,他猛然回过神,看见肖寒冷冰冰的一张脸,竟然没有发脾气,而是愣愣地问:“拦我是作何?”
肖寒沉声道:“奉皇上之命,例行检查。”
路瑾齐竟然很是配合地张开双臂任由肖寒将他身上检查了一遍,他也来不及与区区一个奴才置气,他最近过的很是不好,幕僚中竟然有人劝谏他,让他拉拢楚江离,那群文官不是一向与楚江离不对付的么,现在竟然让他放**段拉拢楚江离,他第一次拉拢楚江离被那样戏耍后还惹上了那样的麻烦,他现在怎么可能还腆着脸去拉拢呢?
而且那个麻烦……路瑾齐眼神骤然一暗,那个麻烦忽然消失在他的生活中,一点痕迹也不留,他不知道那个人的真实姓名,也不知道那个人的真实容貌,即使是想寻也寻不到,惹了他拍拍屁股便跑了么?路瑾齐深吸了口气,他如果会这样轻松放过那个王八蛋,他就不是路瑾齐了!
寂静的祠堂中,青烟在牌位前缭绕升腾,路瑾胤接过万福安递来的香,楚江离与他一同在白烛上点了,拜了三拜,便插入了香土之中,路瑾胤规规矩矩地跪在了蒲团上,楚江离跪在他身侧,前额叩在青石地面时,冰凉的触感传遍了全身,幽幽的檀香扑入鼻腔,楚江离的心从未有过的静。
路安岩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着皇子们一一上香,等所有的皇子都上完了香,他才坐到主位的黄梨木椅上,万福安将端顺皇后的牌位抱了下来,放到路安岩身侧的椅子上,太监们端着托盘立于一旁,楚江离接过茶杯递给路瑾胤,路瑾胤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规矩,直接跪在路安岩面前,捧上了茶杯,“儿臣向父皇敬茶。”
路安岩抿了口茶水,冲万福安看去一眼,万福安又端上一个托盘,里面摆满了红包,路安岩抽出两个红包放在他们手心,楚江离率先谢了恩,路瑾胤见状也忙谢了恩。
所有的事情都顺理成章的进行,唯有路瑾齐,他浑浑噩噩不知道想写什么,失手将茶杯摔在了地面,淅淅沥沥的茶水泼了一地,万福安打量着路安岩黑沉的神色,忙高呼道:“岁岁平安,碎碎平安!”
大年初一不能动气,路安岩并没有训斥他,接过了新的一杯茶,才缓缓开口:“其他人可以回去了,大皇子留下。”
路瑾齐猛然抬起头,他看着周围的人都默默退了出去,心中一凛,他惊讶过后又定了定神,父皇总不会因为刚才失手打了个杯子便怪罪于他,亦或者,是有别的事情要跟他相商?
路瑾齐恍惚的神智总算稍稍清醒,万福安带着其余的太监退了出去,门被轻轻掩上,袅袅青烟模糊了路安岩的眉眼,路安岩抬眼看向他,“你可有相中的姑娘?”
路瑾齐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父皇是想给他选妃了,前几年父皇便提要将礼部郎中的女儿与他成婚,被母妃劝了下来,那礼部郎中,官小人微,如何能配他堂堂皇子,更何况,宫中无人是成事之人,唯有他,拒绝了那一次后却一直未
又适合的人,婚事便拖了下来。
路安岩没什么表情,神色很淡,似乎在讲一些无关轻重的事情,“你觉得,谢洪泉的次女如何?”
谢洪泉,内阁首辅,听闻有个嫡子,一个嫡女,再是一个庶女,那次女定是庶女了。
如果是嫡女,那当然最好不过,不过谢洪泉的嫡女泼辣之名在京城是出了名的,他虽然不怕,却也觉得为了前途娶妻如此,面上无光。想必父皇也是考虑到了这点,才明言想将谢洪泉次女许给自己。
他正要开口应承下来,转而便想到了那个混蛋,他面皮微微**,抿着唇半晌不答,路安岩见状,蹙眉道:“你觉得谢洪泉家的次女也配不上你么?”
路瑾齐低声道:“自然不觉得。”
路安岩颔首道:“那边可,我会与安妃商量定个日子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罢。”
路瑾齐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便被路安岩打断了,“这件事不用商榷了,你年岁不小了,太子都成婚了,你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继续拖下去,成何体统。”
路瑾齐垂下眼,敛去眸中复杂的情绪,抿了抿唇,“是,儿臣知道了。”
第34章
年初一的宫道空无一人,增添了几分萧瑟,前头路瑾齐阴沉着脸大步流星向前走,后面的太监迈着小步几乎要跑起来追在他身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大皇子心情不好,都不敢吱声。
远远地一个宫女站在宫道一侧,看见路瑾齐,眼睛一亮,小碎步便朝路瑾齐跑来,路瑾齐盯着看了一会儿,才辨认出这个宫女是母妃身边的大宫女翠屏。
翠屏的乌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抿着唇笑了一下,脸颊的梨涡陷了下去,留下一个浅浅的坑,她朝路瑾齐挥了挥帕子,道:“殿下,娘娘可等了好一会儿了。”
路瑾齐敷衍地应了一声,便跟在了她身后,翠屏时不时回过头跟他搭上一两句话,讲一些安妃平日里念叨着路瑾齐的话。
路瑾齐听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已经有些烦躁了,却想是母妃身边的能人,便多给了几分面子,没有直接发火,只是沉声道:“知道了,不必再说了。”
翠屏讪讪地住了口,她那乌溜溜的眼珠中暗藏的情愫,只有路瑾齐一个人看不出来了,几个小太监艳羡地看了路瑾齐一眼,又匆匆低下了脑袋,翠屏这样的大宫女,是他们这辈子都肖想不到的。
何况他们还是残缺不全的人。
路瑾齐还未进馨音轩,便看见门口摆着的火盆,他从来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而里面守着门的太监拿着柚子叶沾了水便往他身上拍,水溅到他眼里,刺得眼睛一时睁不开,路瑾齐再也顾不得今日是年初一不宜动怒了,直接一脚将那火盆踹开,又一掌掀翻了那个在他身上拍水的太监。
小太监滚到地上,吃痛的哎哟哎哟的叫唤,他捂着脸上的红痕,看着路瑾齐黑云罩顶的脸色,顿时怯怯地住了口。
翠屏被路瑾齐这突然地举动,吓了一跳,看见小太监委屈可怜地跪爬在地上磕头求饶,一时心软,赶在路瑾齐开口前,嘴上骂道:“不长眼的狗东西,顶撞了爷,还不快滚下去!”
路瑾齐冷冷地看那小太监一眼,冷哼了一声,并未开口,翠屏松了口气,她忙上前殷切地查看着路瑾齐身上有何不妥,“爷,哪里不适么?”
路瑾齐冷淡地躲开了她的接近,“无事。”
安妃站在厅里,沿着桌子转来转去,她手中的帕子揉来揉去,就差没有走到院中等了,路瑾齐一进去,她听见声响很快就转过身来,满脸喜色地将路瑾齐打量了个遍,“最近可好么?怎么都不来宫里看母亲?”
路瑾齐嗤笑一声,道:“母妃,您忘了么,尝祭过后,父皇就限制了出入宫,儿臣倒是想进宫,也进不了几次,进来了也不讨父皇欢喜,何必来自讨无趣呢。”
安妃蹙眉道:“你父皇还是惦念着你的,不然能把谢洪泉的女儿给你做妃么,你也不要因之前的事同你父皇生分了,毕竟你们是亲父子,哪里来的隔夜仇呢?”
路瑾齐冷冷地扫过厅中的奴才们,安妃见状,清了清嗓子,扬起了下巴,倨傲道:“都给本宫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