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小六??(2)
我幽幽叹了口气,转身瞧见个不识相的。
啊瘦,龇着牙,咧着嘴,两只眼睛挤成一条缝,瞧着我笑得谄媚:“小六,你和方才那美貌仙人是如何认识的?”
我不说话,迈开步子就走。
啊瘦锲而不舍紧跟在后头,被他追得紧了,我猛地顿住步子,想甩给他一记冰冷的眼刀。不想,啊瘦跟得太急,我这一停,他直接撞了上来,撞得我一个趔趄。
我冷漠回头,啊瘦立马缩出几丈远:“小六,奥,不不,是阴判官,我错了。”
实在没有耐心同他再说些别的,我冷下声音道出一个字:“滚!”
啊瘦笑出一脸的太阳花,火速滚开。
晚些时候,我去了趟判官府,判了几个案子。看着时辰不早,转身出了判官府。
回我的院子定要经过奈何桥,我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这个时候,众鬼应该都在奈何桥等着转世投胎吧。
奈何桥上,鬼魂重重,鬼火漫天,在一片诡异的暗蓝色中显得分外压抑。
在奈何桥上慢慢走着,我看着一只一只的鬼依次喝下孟婆手里的汤,然后走过三生石,有的失声痛哭,有的仰天大笑,有的瞬间癫狂。
无论是在痛哭,大笑还是癫狂,阴差们都会很是尽责地在背后咬着牙推你一把,然后面前的鬼魂便咕噜咕噜滚入轮回,再入红尘,重新来过。
在地府待了这么几万年,这些个生死离别,前世今生我听得不少看得更多,一颗心早就麻木,是以看着那一个个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鬼魂,我很是淡定,面无表情回过头来。
等待投胎的鬼魂很多,我走了许久终于到了队列尽头,正欲松上口气,却瞧见队列尽头站着一个人。
高贵的紫色宽袍随着阴风来回晃动,那人墨发及腰,发丝因风在背后荡起一个个好看的圈圈。
是他?
紫袍仙人显然看到了我,冲着我清朗一笑:“你可还记得我?”
他,我自是记得。
我不说话,只是抿着唇点了点头。
紫袍仙人瞧我这般动作,显然心情好了些,他冲着我又是一笑,只是那笑里头带了些过于热切的意味:“时隔多年,再次相见,我甚欢喜。”
想想,三百年的时间,的确不短。
不过,上次见面我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泛泛之交,即使再次相见也用不着这般欢喜吧?
这人,莫不是脑袋有坑?
我瞥了他一眼,对他这副自来熟的模样很不待见:“我和阁下不熟。”
紫袍仙人顿了顿,然后一抹更大的笑在他面上缓缓荡开:“无妨,我多来地府转转咱们就熟了。”
我:“……”
看我愣神,紫袍仙人往我跟前靠了靠,身上有着淡淡的琼花味道,声音清朗悦耳:“还有,我不叫阁下,我叫……北堂。”
看我莫名其妙瞧着他,他伸手在我头顶敲了下,笑着走开:“小六,我还会回来的。”
我不说话,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一片鬼火中。
北堂?
还真是个爱同人套近乎的怪人。
回了住处,凳子还没坐热,啊瘦晃着水桶腰撞了进来:“小六!”
我白了啊瘦一眼,不说话。
啊瘦立马收了腰,咧了嘴,又道:“阴判官,地君找。”
手里的茶碗晃了晃,放下,我转身向外走去。
地君每回寻我都没什么好事,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事?
到时,阎罗王一派和善坐在矮桌边上等着我。
瞧我来了,阎罗王笑得更加和善,我冲着阎罗王恭敬一礼:“不知地君寻我来有何事吩咐?”
阎罗王笑着起身,走到我旁边伸出一只手拍了拍我肩膀,笑得异常灿烂。我心里头咯噔一声,阎罗王这般讨好,莫不是这次的差事是个极苦的差事?
“小六哇,你在这地府几万年,一直兢兢业业,为万鬼之楷模。”说罢,阎罗王笑着站在原地,等着我答话。
嘴角抽了抽,我抿抿唇:“地君谬赞。”
阎罗王继续笑得开怀:“你也知道,黑白无常他们修为不如你,自然办事也不如你。”
我觉得这个对话正以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方向进行下去,眉心禁不住跟着皱了皱。
“这不,这几日,他们二人去凡间勾魂,结果……”
阎罗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觉得此刻很有必要配合问一声。这般想着也便就真的配合问了声:“那魂莫不是执念太重勾不出来?”
“啊哈哈!”阎罗王干笑几声,面上带了几分苦涩,“若是勾不出来反倒好了。”
我眉心又是一皱:“莫不是勾魂勾早了?”
阎罗王这次终于笑不出来了,他皱着一张脸有些难为情地道:“其实,那个,他们,魂是勾了,只是,只是……”
“如何?”
“只是……却勾错了人。”
什么?!
我有些不可置信盯着阎罗王,脑袋中迅速搜索着有可能的解决方法:“那魂可还能再放回去?”
阎罗王干笑不止:“自是……放不回去了。”
勾错魂,害了一条无辜的性命,乱了天道轮回,此事很是严重。
眼角止不住地跳,这个窟窿黑白无常捅得有些大:“那,被勾错魂的人是何人?”
提起这个,阎罗王的眼角也跟着抽了抽:“是个王爷。”
我按捺住一颗几欲狂跳的一颗心,抱着侥幸心态问了句:“应该不是当今陛下最心爱的那位同父异母的三王爷吧?”
这一次,阎罗王苦笑出声:“正是那三王爷。”
我:“……”
大日头高高挂着,大热风呼呼吹着,我走在长安街上,满头大汗。
根据阎罗王的描述,黑白无常应该就在王府附近。我绕着王府转了几圈,愣是没寻到半丝他们的踪迹。
入了夜,我隐了身形,进了王府。
王府后院,一间屋子门口,大小丫鬟忙进忙出,里头时不时有痛哭声传荡出来。
那里,便是三王爷的屋子吧。
走到房门处,一只脚还未踏进去,手腕子不知被谁扯了下,下一刻,我整个人便被扯进一间黑漆漆的屋子。
觉察到那人的法力,我用力一扯将手腕从那人手里扯出来,冷声哼道:“难怪白日没寻到你,原来你竟躲在了此处?”
黑无常咧嘴笑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小六,这次我勾错了魂又要麻烦你了。”
我无奈摇了摇头:“你麻烦我的事还少么?”
黑无常腆着一张脸,笑得分外随意:“对对对!我和小六是什么交情,我自然不必和小六客气的。”
我黑着一张脸不说话,黑无常这人还真是不开窍,他难道看不出我很想极想和他客气么?
“白无常呢?”
“去勾魂了。这三王爷的命被我用法力强行吊着,我怕没人看着会生变故这才守在这里。”黑无常往我跟前凑了凑,一只手往袖子里掏了掏,半晌,掏出一个小玩意儿递了过来:“呐,那日我在街上看到这方砚台,我瞧着做工不错就买了下来,想着哪日碰见你给你。今日,既然碰面了,索性就拿出来给你吧。”
我撇了眼那方砚台,颜色纯正,上头还雕着几只琼花,的确是我喜欢的样式。
说实在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琼花的,自打自己记事起好像就对琼花有种特殊的感觉。
我想,可能是因为它的颜色太过干净纯碎的缘故。
顿了顿,我接过那方砚台收进袖中,面色依旧冷冷淡淡:“就算是我帮你填窟窿的酬劳。”
黑无常咧嘴笑笑:“对对对!小六说得极是!”
看黑无常那般讨好的模样,我一时也没了恼意:“三王爷的魂是放不回去了,地君的意思是换个罪孽深重的魂放进去,不过放进去之前先消了那魂的记忆然后再将三王爷的记忆注进去,你觉得如何?”
听我这般说,黑无常乐了,一咧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就听小六你的。”
我“嗯”了声,然后进了三王爷的房间看了看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人,叹了口气:“待会儿我施法,你帮我护法。”
黑无常连连点头:“好好好!”
床榻前又哭晕过去一人,我无声白了黑无常一眼,只张嘴不出声道:“看你做的好事。”
黑无常缩缩脖子,嘿嘿一阵干笑。
施法的过程很漫长,我在三王爷床前站了一天一夜终于将那个新捉来的魂给塞了进去。
看着床上的人面上逐渐有了血色,我抬袖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出了王府。
黑无常紧跟着我走了出来,边走还边给我扇风:“小六!劳烦了,劳烦了!”
我回头,瞪了他一眼:“以后当心些,下次可没人给你收拾这烂摊子。”
黑无常听了,先是一愣,然后便大大咧咧笑开:“有小六在,我担心什么?!”
“你……”
“你怎的在此处?”前方一个清朗的声音,听着有几分熟悉。
我皱眉望过去,北堂一身锦袍,正站在一个书画摊前往这边望着。
黑无常瞧见那人,眼珠子滞了滞,随即咧嘴小声向我问道:“小六,这个美人是谁?”
我猛地瞪了黑无常一眼,黑无常乖乖闭嘴。
北堂放下手中的书画,从书画摊走到我跟前,身后跟着个书童模样的小仙:“小六,好巧。”
他笑得十分欢喜,十分俊朗,十分绝代风华。
我……在想什么?!
摇摇锈住的脑袋,我抬头淡淡同北堂对视:“嗯。”
我这般回了,北堂还没什么表示,他身后跟着的小仙不乐意了,脖子一伸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我们星君和你说话你怎的这般敷衍?”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个字,北堂清冷略带威严的训斥声在耳边响起:“一木,不懂规矩。”
听罢,那个叫一木的小仙赶紧将脖子缩了回去,低头认错:“星君,一木知错。”
北堂面上威严不减,冷声吩咐:“一木,你先回去吧。”
一木应声退下。
黑无常瞧着北堂的一双眼转了转:“星君?天庭上的星君没几个,长得这般好看的星君就更是少之又少,你……”想了想,黑无常忽然睁大了双眼,“你莫不就是三大星君之首,天庭第二美人,北堂星君?”
我皱眉看向黑无常:“为什么是第二?”
黑无常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呆子,我被他看得有几分心虚:“第一美人自然是天庭的意尘元君!”
“哈哈!”北堂忽然笑了,那个笑分明十分随意却像极了春日里的春风,让人放松惬意,“多谢阁下谬赞,实不敢当。”
“北堂星君?”我整理神色一番,作势就要行礼,“见过……”
北堂眼疾手快伸出一只手,扶住我稍微弯曲的手掌:“小六,你又不是旁人,莫要多礼。”
手心一片温热,我一颗心不受控制突突跳起来,我赶紧收回手,强撑着一脸的淡漠:“我同星君只有几面之缘,不熟。”
北堂也不在意,他优雅一笑:“我这人,自来熟,虽只见过几面却觉得和小六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黑无常一把搭上我的肩膀,笑得随意:“星君说得对,我家小六就是脸皮薄,星君莫要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