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桃 (上)(20)
“那可不,七皇子的内衫都是常婕妤做的,凤王世子也跟着讨要呢,”淑妃犹不自知地说着,“一件内衫,本宫给你三十两银子,常婕妤,可还行?”
常娥抬眼看看淑妃,这女人,脑袋长到裤裆里了吗?叫老娘给她做衣裳,她得消受得起!这般想着,她也就这么说了:“淑妃娘娘早上起来把脑袋忘到夜壶里了吧?这四皇子都十二岁了,当可娶妻生子找通房,叫他小娘给他做内衫,是他不要脸还是我不要脸啊?”
这一番话说得委实难听,一群名门出身的妃嫔都惊得说不出话来,淑妃一张脸涨得通红,哆哆嗦嗦指着常娥:“你,你……”
“常婕妤,怎可说出如此粗鄙之言。”皇后皱眉,但也没说常娥说得不对。
常娥翻了个白眼,她没带脏字已经够文雅了。
淑妃张口还要说什么,却被贵妃出言喝止,“四皇子的内衫,你不会做就叫针线司做,这种事情拿出来说,叫人笑话。”
德妃与皇后对视一眼,抬起袖子掩唇笑。
练武场,辰子戚对射箭不感兴趣,随便射了几箭就四下乱看,转头瞧见站在角落里默默练习的黑蛋,又想起了丹漪说的话。太素无心功是给女人练的,女人练的……
瞧着辰子墨离开位置,辰子戚立时放下手中的一钧小弓,抬脚跟着去。
“你做什么?”丹漪拉住他。
“我去尿尿。”辰子戚小声说。
丹漪蹙眉,他明明看到辰子戚是要跟踪人家。
“哎呀,我是想看看,黑蛋有没有变成福喜。”辰子戚嘿嘿笑。这话说了半截,但丹漪能听得懂,半晌无语。
片刻之后,正在嘘嘘的黑蛋身边,多了辰子戚和丹漪两个人。
辰子戚瞄了一眼,正巧辰子墨也转头看他,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尴尬:“咱们比看谁尿得远吧!”
丹漪:“……”
于是,莫名其妙的,三人开始了一场奇怪的比赛。
“哇,丹漪,你怎么比这都能赢?”辰子戚提上亵裤,扁扁嘴。以前比这个,他都没输过的。
丹漪微微扬起下巴,虽然这也没什么好得意的,但就是有些得意。
事实证明,黑蛋并没有变成福喜,要练成太素无心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辰子戚挠头,要怎么拯救小弟于水火呢?
“你娘昨天又打你了?”辰子戚看看黑蛋脖子上露出来的一点青紫痕。
辰子墨木然地点了点头。
辰子戚勾勾手,让黑蛋凑近,揽着他的肩膀,小声跟他说:“你会不会学女人?”
“嗯?”辰子墨不明所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呆滞地看着他。
“你娘不是打你吗?你就假装被打坏了,变成了女人。”辰子戚说着,跟他比划了一下,两腿夹紧,一扭一扭地走,比了个兰花指。
辰子墨看看他,眼中渐渐有了光亮,还真跟辰子戚认真学了起来。
丹漪站在不远处瞧着,嘴角抽搐。
“七皇子真是宅心仁厚啊。”灵和小声说。话虽这么说,让六皇子学女人,实则为了提醒程婕妤,这功夫是给女人练的,再苛求就要出事了。
“他不过是想看黑手捏兰花指罢了。”丹漪淡淡地说。
灵和:“……”
兴许是辰子戚的主意奏效,后来的几天,黑蛋的精神着实好了不少。
转眼到了秋猎,皇帝这次没有带妃嫔,说是为了庆祝神选太子,秋猎要大办,妃嫔跟着不方便。
猎场在离京六十里的草菇山。草菇山方圆百里,皇家圈出的猎场在几段山脉的中间,一片比较开阔的林子。
为了赶在天黑之前到达,天不亮就要出发。
辰子戚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爬上马车,趴到软垫上接着睡。在京中走着还算平稳,出了京城就开始颠簸,车轮磕到了石头,把辰子戚颠得飞起来,脑袋咚的一声磕到了车壁。
抱着头坐起来,刚好车队停下休息,辰子戚穿上鞋子走出马车。
“殿下,可有什么吩咐?”车外的侍卫凑过来询问。
“抱我去世子的马车。”辰子戚看看比他还高大马车,再看看马车之间的距离,伸着胳膊要侍卫把他挪过去。
丹漪正在车上看着归云宫传来的信件,车帘骤然被掀开,某只穿着暗黄色劲装的皇子,猛地扑了上来,在软垫上打了个滚,自然而然地滚到他怀里来。
“你这个马车怎么这么舒服?”辰子戚按按身下厚实了两倍有余的软垫,愤愤道。
丹漪没理他,继续看信,把最后一行看完,便丢进香炉里尽数烧了:“早上叫你跟我坐,偏不听,这会儿又后悔了?”
“那赖谁啊?昨晚你压着我胸口,害我做了一晚上噩梦,想补个觉,可不得躲开你。”辰子戚理直气壮地说。
丹漪看着他,半晌无语。分明是辰子戚说天冷要抱着睡,结果抱太紧压着了,此刻却是又怨起他来。
辰子戚抢了丹漪的枕头枕着,左右瞧瞧这马车。身下以及四壁,都用软垫包裹住,厚厚的软垫镶一层湖蓝色的锦缎,触感极佳。四壁上嵌着多宝格,香炉、书籍、点心、茶具,一样不少。最妙的是,还有个能收放的小桌,此刻正悬在半空,上面摆了一盘糖渍的杨梅。
车队启动,躺在厚实的垫子上,颠簸就变成了摇篮,辰子戚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到了营地,天已经黑透了,什么事也不能做。早先来的御林军,已经把所有的帐篷都搭建好了。皇帝自己一顶帐篷,皇子们则两人睡一顶。
“丹漪,你能猎到山鸡吗?”辰子戚睡了一天,晚上根本睡不着,兴奋地在帐子里跑来跑去,拿着丹漪的小弓问他。
“你想要山鸡?”丹漪正在脱衣服。
“唔,”辰子戚点点头,“要只红色的。”
丹漪解衣带的手一顿:“你要那玩意儿做什么?”
“我以前养了只小鸡,前些日子跑丢了,我要再养一只,让它嫉妒,它就知道回来了。”
丹漪:“……”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鸟攻:你竟然想要别的鸡?
戚戚:不不,我其实还是想要以前那只鸡
鸟攻:我就在你眼前
戚戚:但你现在不是鸡的样子呀,我怎么认得出来鸟攻:我还有一只,你要看么?
戚戚:不看,之前看过了╭(╯^╰)╮
鸟攻:……竟然学聪明了
第二十三章 遇刺
不是见过国师了吗?怎么还鸡啊鸡的!
丹漪咬牙,用拇指摩挲腰间的玉箫,等回宫之后,得去找蓝轻寒谈谈,起码把这“鸡”的称谓纠正过来。
国师,蓝江雪,字轻寒,此刻正在摘星阁里凝视着衣架上的新衣。
三层轻纱叠加而成的外罩,在月光下发出荧荧微光。繁复华丽的云纹,在曳地三尺的衣摆上时隐时现,当真是一件美丽至极的衣裳。
“满意吗?”蓝山雨站在衣架旁边,笑眯眯地问他。
“阿嚏——”国师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蓝山雨凑过来,靠在蓝江雪面前的矮桌上,单手支着下巴,“我就在这里,还有谁会惦记你呀?”
传说,打一下喷嚏,是有人惦记。
刚说完,蓝山雨也打了个喷嚏:“完了完了,定然是少主在惦记咱俩,你这几天犯了什么错没?”
的确是有人在惦记蓝山雨,不过不是丹漪。
灵和端着热水走进帐篷,拧好热布巾递给丹漪擦脸,低声道:“奴婢看了整个猎场,皇家的守卫很是一般,寻常人是进不来,但也有空子可钻。依奴婢之见,还是通知蓝楼主,调派些人手过来的好。”
丹漪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皇家猎场不是一般地方,这时候调归云宫的护卫前来,是对皇室的侮辱,即便正隆帝软弱,也不见得能忍得下这口气。
“丹漪,”把整个帐篷都看了一遍的辰子戚,蹦着扑到了丹漪身边,见他出来打猎还拿着白玉箫,很是好奇,“我还没听你吹过曲儿呢,给我吹一个吧。”
丹漪摆手让灵和下去,拉着辰子戚睡觉。
“我不困,你给我吹个曲子嘛。”辰子戚不依不饶。
“……我不会。”丹漪冷着脸说。
“不会?”辰子戚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
当初在太极宫看到丹漪的时候,他一身绯衣,腰间挂着白玉箫,翩然出尘,宛如画中仙童,一旦握紧玉箫,其他人便有些害怕。那时候,辰子戚便觉得,那通体莹白的长箫,定然是个十分厉害的东西。
或许是一只绝世神兵,一旦发声就震得四座七窍流血;亦或许是太古遗音,一曲绕梁引得百鸟朝凤;更可能是一种召唤属下的暗号,不同的吹奏方法会唤来不同的手下,比如驱蛊长老、赶尸护法之流。
九如镇上说书的,都是这么讲的……
然而,现在丹漪竟然说,他,不,会,吹!
“不会吹,你别在腰里做什么?”辰子戚把大张的嘴巴合上,艰难地开口。这就好比一人天天扛着把锋利无比的杀猪刀,到头来却连块猪肉都不会切。
丹漪将玉箫横在手上,看着末端的流苏垂坠下来,面无表情地说:“为了风雅。”
风雅……
辰子戚愣怔半晌,猛地跳起来,围着丹漪走了一圈,歪着头瞧瞧他的脸,又转了一圈。
“你做什么?”丹漪看看蹲在他面前,都快跟他鼻子相抵的家伙。
“我觉得,今天才刚刚认识你。”辰子戚认真地说。
丹漪:“……”
草木矮黄,狐肥兔鲜,正是秋猎好时节。
自上古时期,历代王朝都有秋猎。大章武学盛行,秋猎就更为隆重。不仅有打猎,还有比武。皇家秋猎,就是侍卫们比武的好时候,如果得到名次,就有晋升的机会。
朝中重臣,基本上都跟各大门派有千里万缕的关系,只有天子近卫是皇室自己培养的,与任何门派都无关。秋猎参与比武的,基本上也都是金吾卫的人。
已经许久不见的狄叶青,也在其中。
秋猎第一日,辰子戚与诸位皇子一起,在看台上观战,之后可以挑选胜出的金吾卫跟随自己去围猎。
“狄大哥!”辰子戚朝狄叶青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