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阴谋(9)

　　她和赤月离开后，湖水泛起了波澜，从中间扩散。接着，一个小小的气泡缓缓浮出水面，“啪”的一声破裂开，溅起了几滴血色的液体。
　　清晨。
　　林沐风刚刚收功，还没来得及去泡上一壶茶，就听到了敲墙声。
　　君江酒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你早上有什么想吃的么？我要去看看之前那家店铺去买糕点，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捎回来。”
　　这大早晨的难道不该先喝点茶么……
　　林沐风不太了解外面有卖什么的，便干脆扬声道：“你看着买吧。”
　　君江酒似乎应了一声，但声音有些模糊不清，想必是直接从窗户离开了。
　　明天便是月初了，也不知君江酒说的那些活动到底都有什么。后天，便该启程回迎客城了吧？这几天都安安全全的，也不知是那些人放弃追杀了，还是在酝酿什么阴谋。说起来，也不知表姐那边还安不安全，总觉得会发生什么是一样。林沐风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杯中的水波发愣。大抵是自己多虑了，迎客城怎么会有什么事情。况且，那位赤月少侠也是实力极强的，就不知比之君江酒如何？
　　他正想着君江酒，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沐风，我买了豆浆油条，你吃么？要是不吃，我这边还有刚买的桂花糕和山楂糕。那家店人可真多，大早上起来还要排队。”
　　林沐风开了门，君江酒便一边说一边进了屋。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又拿起林沐风刚倒的没顾上喝的茶，一口喝光，顺便感叹了句：“沐风你泡的茶果然一如既往的好喝。嗯，我都过来了，就顺带在你这儿吃了。”
　　林沐风：“……”我好像没有什么发言权。
　　他拉开另外一把椅子，坐下，拆开了包装，盯着里面长条的翻着油光的迷之食物。
　　君江酒注意到他的视线：“……你不会没有吃过油条吧？”
　　林沐风摇了摇头：“没有。”他真的很少在街边小摊上东西。一般吃饭的口味也偏清淡。他的早饭一般都是米粥或豆浆加上馒头配咸菜，偶尔也会要豆腐脑。所以油条这种东西……他是真的没吃过。
　　君江酒：“……”他叹了口气，向林沐风推了推糕点。“那你吃这个吧，油条估计你也吃不惯，给我就行。豆浆你总喝过吧？”
　　“这个喝过。”林沐风尝了一块山楂糕。酸酸甜甜的，带着点清凉，甜而不腻，松软可口，确实很好吃。
　　“怎么样？”君江酒看着林沐风的表情，笑道，“我眼光不错吧？”
　　“不错。”林沐风颔首，“很好吃。”
　　听着林沐风用一种一本正经的语气夸糕点好吃，君江酒有了种很好笑的感觉，趁着林沐风喝豆浆的功夫暗自弯唇。
　　“你在笑什么？”林沐风放下碗，便看到君江酒笑得眉眼弯弯，不由得奇怪道。
　　“笑你很可爱。”被人当场抓包，君江酒也神色不变，笑吟吟的回道。
　　林沐风没有什么反应，君江酒却分明看到他的唇角僵住了。看到这一幕，君江酒的笑容又扩大了些。
　　一顿早饭就这么在君江酒的调戏中和林沐风的沉默中过去了。
　　吃完早饭，林沐风本打算去外面转转，享受享受阳光，没走几步却突然感到心脏一阵痉挛，巨大的疼痛感和恐慌感袭来，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破碎了一样，周围一片乱糟糟的，眼睛看到了场面，大脑却接收不了。
　　从君江酒的角度来看，便是他走了几步突然脸色煞白，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君江酒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扶到床上，伸手给他把脉。林沐风的心跳混乱无比，对他的动作也根本没有反应。
　　君江酒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瞬间难看起来。他迅速地扒掉了林沐风的衣服，露出了他的胸膛。
　　肌肤白皙，肌肉并不突出，紧致好看，在心口的位置上，有一个和君江酒相似的黑色花纹，只是这花纹，这泛着浅浅的红。
　　君江酒拉开自己袖子，果然，他的那个花纹也在泛了浅红，红色逐渐加深，却很快就被更浓郁的黑色压了下去，只留一层红色徘徊。
　　开始了。君江酒薄唇紧抿，竟然这么快……
　　这花纹，是被人工植入的。能植入，自然也能被植入的人控制。不同的是，他接触这个花纹的时间长，也早就想到了办法摆脱那人的控制并没有被发现，而林沐风……却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的作用。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花纹被触动时，他并没有感觉，而林沐风却处于这么一个诡异的状态。
　　“沐风！林沐风！”君江酒呼喊他的名字，他却仍然没有反应，只是眉心浅浅的抽动了一下。
　　君江酒觉得自己想骂娘。
　　花纹上的红色如果不能控制，
　　等完全变红的时候，就是林沐风被夺舍的时候。可偏偏君江酒身为外人，又没办法帮他压制，只能是靠他自己。而他自己又……
　　心中的负面情绪会加快花纹变红。君江酒看着林沐风身上的花纹红色越来越浓，蓦的想到这句话。
　　京城林家被无故灭门，林沐风幸福美满的生活就此被破坏。从锦衣玉食人生顺畅到为躲避敌人东躲西藏；从盛名皆知到不得不隐姓埋名，即使受尽委屈，也不会有人安慰、勉励。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独自扛起仇恨和委屈，心中的负面情绪，君江酒不敢想象。
　　他第一次意识到，林沐风不是像他这样的，无父无母的冷血杀手。他体会不到林沐风被迫流离失所的不甘；他体会不到他痛失双亲、血海仇深却无力复仇的痛苦。恰恰又是林沐风心中的骄傲，不允许他诉苦诉悲，只能独自一人承担着，将所有的情绪压在心底，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默默舔舐着伤口，辗转难眠。
　　平生第一次，君江酒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痛和怜惜。
　　他觉得束手无策。他帮不了他，能做的，仅仅是唤醒他的神智。
　　“沐风，醒醒吧。”君江酒和林沐风额头相抵，通过精神力让声音在林沐风脑中响起。
　　【清醒一下，你表姐在担心你呢……】
　　【她给我发了信息，想知道你的情况，因为给你发不过去……】
　　【……你快起来……给她……回……】
　　是谁在说话？君江酒么？好像是他。
　　表姐……看来表姐没有事情啊，那就能放心了。
　　心脏在疼……眼前混乱无比，周围也是乱糟糟的，说话的那个老人能闭嘴么？
　　他的身体……凭什么不要他了？凭什么要让出？
　　缺氧的感觉还在持续，要死了？可是还不想死。
　　我还想活着！
　　强烈的意志爆发，一瞬间竟压下了耳边的杂乱。
　　林沐风趁机想要看清外面，便费力地睁眼。入目一片惨白，晃得他想闭眼。他努力睁大眼睛，终于，看到了外面的状况。
　　君江酒守在他身边，脸色苍白的不正常，神色中带着焦急担忧。
　　君江酒，在担心自己。
　　他在担心自己。
　　即使心脏依然再疼，身上还是难受，林沐风却从心底感受到了一抹浅浅的愉悦。像黑暗中的人好不容易遇上了一道光，而那光，还追随着他左右。
　　红纹消退了一些。
　　君江酒松了口气，道：“感觉还好么？”
　　“没……”林沐风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又干又紧，几乎说不出话。
　　“你先别说话了，试着调息一下，静静心，别胡思乱想。”君江酒拉上林沐风的衣领，在林沐风疑惑的目光下问道：“你那印记，存在多久了？”
　　八
　　林沐风做了个口型。八年了。
　　君江酒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八年，还好，时间没有那么长。虽然波动的时候会很危险，但还没到死局的程度。这只是第一次波动，以后……怕是还会有个几次的。到了那时候，又要怎么度过呢？
　　林沐风闭目静心，按君江酒说的，不去想别的，很快痛感就消失了，整个人也好多了。
　　“印记怎么回事？”终于能说话了，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有问题。”君江酒回答得很简练，他端了一杯水过来，“润润嗓子。”
　　林沐风喝了口水，抬眼看了一下君江酒，挑眉道：“我是不是有需要养伤了？”
　　“很正确。”君江酒微微一笑。
　　“我可真是多灾多难。”林沐风自嘲道。
　　“说起来，”他放下茶杯，“我到底是怎么了？是因为那个印记？”
　　君江酒点了点头：“所以我需要你告诉我，那个印记你是怎么来的？”
　　林沐风回忆了一下，缓缓道：“大约八年前吧，我一次偷偷溜出去的时候，貌似是被人打晕了……？因为我醒来的时候地方没动，身上却有了这个。”他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倒吸一口气：“你是说……？”
　　“估计是血骷髅的人。”君江酒道，“有了之后呢，有什么感觉没？”
　　“还好，就是偶尔心脏会疼，其他的却都没影响，也没发现什么。”
　　这个情况比君江酒想象的要好些，他道：“好好养着，再有什么状况，比如心脏疼什么的，就告诉我。”他想了想，又嘱咐道：“你先别乱走，我有事离开一趟，等我回来。”
　　林沐风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愣神，脑中乱糟糟的。
　　这个印记的作用……莫不是……夺舍？

　　遇故人

　　林沐风没能想太久。
　　经历过身上印记这回事，他最终没敌过睡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陷入了黑甜的梦境。隐约间，他好像听到了君江酒有些复杂的声音。
　　“……我这么……会怪……”
　　怪什么？
　　睡穴被微凉的手指拂过，他仅存的意识也陷入了沉眠。
　　君江酒站在床前，看着林沐风的睡颜，神色复杂。他从未这么纠结过，现在纠结起来自己都快疯了。
　　做，有被林沐风厌恶一辈子的风险；不做，有林沐风生命的危险。
　　其实也没什么可犹豫的是不？他自嘲的勾勾唇。就算是被厌恶一辈子……也值了。
　　林沐风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外面的声音比往常要大很多，不用看也能想象出是多么的热闹与繁华。
　　君江酒一手撑着脸颊，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定定的盯着他。
　　“怎么了？”林沐风摸了摸脸，有些转不过弯。
　　“你很介意不让林家绝后？”君江酒没头没脑的问了句。
　　“什么？”林沐风完全没想到君江酒会问这么一句，蒙了一瞬。
　　君江酒瞥了瞥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我是说，你好像很讨厌和男性发生关系？”
　　林沐风：“……？？？”
　　“怎么了？”林沐风问道，“有什么事么？”
　　“哦，我之前突然想到，每次提到小倌什么的话题时，你脸色都不太好。”君江酒解释道，“所以我很好奇。”
　　林沐风张口便想答“肯定的”，可是话到嘴边竟说不出去了。原因无他，那一瞬，他脑中划过了和君江酒发生关系的设想，又想到了之前他们几次堪称亲密的接触，竟然觉得或许可以接受。
　　最终，他只是含含糊糊的答道：“……或许吧。”他又紧接着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像是在心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