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处有为家 上(144)
从来不低看他这样的阉人。
就连他身边伺候的几个小太监，也跟小小玩得很好，每次来留饭，吴有为都让人给他们做涮羊肉，红烧肉，各种肉类都不吝啬，只是觉得他们还小，不给喝酒而已。
这一点，尚铭从来不管。
小小倒是跟他们处的好，甚至还给他们塞过牛肉干，不多，一人就一小包，但是这东西，一般时候这些小太监们是吃不到的。
三月，甲午，耕藉田。
一直到耕藉田，吴有为才知道万通为何那么早就带隔壁的尚铭来他这里走了一遭。
除却公务外，还有这个原因！
藉田的意思，乃是古代天子、诸侯征用民力耕种之田。
附近有皇庄，当然就地征用民力，当然，吴有为有功名在身，他可以免征，可别人就不一样了，尤其是附近的几个村庄，吴家村就那么几个人还都挂在吴有为名下，二嫂家没有成年男丁更是免征。
可其他人就不行了。
在这个皇权大过天的时代，皇帝的庄子用点民力种田简直太简单了，皇庄的佃户虽然也下地干活，可他们更多得是照顾田地而非在一一开始就赶农时，要将田地里的士坷垃都打碎，整平，然后开化之后要扶着犁耕地。
这前期的工作，自然，就让征用到的民给他们干好了，就等着他们下田播种锄草和收获了。
而且这一工作是最累的活计。
也不知道尚铭是怎么想的，还是万通有帮忙运作，隔着一个京城的吴府也有人来尚铭所在的皇庄干活，被征用过来的，就是吴瑛。
吴有为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一点，而是某一日，他去看吴家村的人下田整理田地施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队民力从他眼前走过。
吴瑛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短打扮，扛着个锄头，本来是木着脸跟人走在队伍里的，但是在看到前头也是路过的吴有为的时候，他立刻就低下了头。
他不想让吴有为看到自己这一副样子！
太伤自尊，也太伤心。
吴有为也没看到他啊
第172章 耕措田
他正感叹呢，这个时候的北京城空气真好，人们也很朴实，在后世，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刮沙尘暴了吧？
吴有为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例如小小，他就不明白，这么个光秃秃的场景，老爷看什么呢？
大家都在整理田地，因为有耕牛在的关系，还挺省事的，比以往可要省力多了。
小小想着快中午了，自从过了二月二，自家就改成了一日三餐。
他在想中午吃什么呢？
是单饼卷鸡蛋酱和大葱？还是吃米饭？听管家说中午好像有手抓羊肉吃.... 正想着呢，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飘过，小小立时瞪大了眼睛！
他对吴瑛可比对吴有为熟悉多了知道么？
当年他进入吴府，第一顿打，就是这位大少爷赏给他的，原因是他路过一个什么花儿旁边，打扰了他赏花。
其实当时小小是去求他，小老爷那里病的厉害，都没人照顾，结果还没等小小说话，就被人堵了嘴巴，拉下去打了十板子。
打的不重，可小小的求救之路，在那十板子下就被打断了。
小小见到仇人分外眼红，一把抓住吴有为的胳膊，指着那队人道：“老爷，小的好像看到.... 吴瑛！”
吴有为最近已经想不起来吴府的人和事情了。
因为就连王芊芊也是躲着他走的，每日在山庄里过的跟个隐形人似的，要不是徐娘时时提醒，要给这个孕妇做新的衣服了，不然会勒到肚子里的孩子的话，吴有为都想不来自家还有孕妇！
又因为最近很忙，忙着编写科举材料，还要忙着张罗跟隔壁的太监打交道，又要看自己村子的春耕和复工情况。
几乎没有闲暇的时间胡乱想了，结果这就遇到熟人了！
吴有为被小小的话惊了一下：“你说谁？”
“吴瑛！”小小本来想叫“大公子”的，出口的一瞬间才想到对方已经是个庶民了，不是天生的，是被贬的，这就比一般的平民百姓感觉上还要低一些。
只是还是“民”罢了，不是贱籍，却也最少三代之内不可能科举。
所以这个“大公子”的称谓，他是不可能接受了，当然，他也叫不出来，不过不可否认的是，看到吴瑛倒霉的样子，小小真的是狠狠地出了口气啊！
“吴瑛？”吴有为看向了已经走过他眼前的民工队伍：“他.... 哪儿呢？”
“在前头，穿着一身褐色半新不旧的短打扮的那个！”小小指着前头的人道：“这里他的衣服最好！”
因为别人多少都有点补丁在身上，干活嘛，又不是去相亲，穿好的衣服也舍不得，基本上下田干活的时候都穿着旧衣服，旧衣服没有不打补丁的，正所谓“新三年旧三年
缝缝补补又三年”，这是古代人节俭的真实写照。
唯有吴瑛的衣服，虽然半新不旧可他的衣服上一点补丁都没有！
不仅没有补 J 还洗的很干净，当然，这个干净是在这些人的对比之下，吴瑛都在民工队伍里干了好几天活了，这个时节哪怕是下了雪，地里的土坷垃一敲碎了还是会扬起尘士，就算干净，也没干净到哪儿去。
“吴老爷。“这群民工的身后跟着的是四个皇庄的佃户，再后头跟着的是一个尚铭手下的小太监。
见到吴有为很是客气，这小太监就跟小小一样大，可能是切了那个地方，长不高了吧？看起来更小了，吴有为每次见到都觉得心里抽抽的疼，这都是祖国的花朵啊，就这么被残害了！
“是小竹子呀？你这是？”这个小太监叫小竹子，长的瘦竹竿一样，别人的腰带围他腰上能围两圈去。
“让这些人去给地里松松土，过两天就送肥了。”小竹子笑的很腼腆。
吴有为点头，和气的道：“那好啊，下次过来坐会儿，喝点茶吃些点心吧，你小小哥哥都提了你好几次了。”
大概是没有“太监”的概念，吴有为对这些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而小小作为他的书童，更是如此，没有一点隔阂。
所以尚铭手下的那几个小太监都喜欢跟小小打交道，喊他哥哥，这个哥哥可不是太监之间的称呼，而是真心实意的当他是“哥哥”。
小小也不含糊，每次这几个小太监跟着尚铭过来的时候，他都会给他们塞一些东西，例如小点心，小糖块，甚至是牛肉干这种昂贵的零食。
吴有为偶尔留尚铭吃饭，然后在饭桌上交流一番，他已经将种植蒜黄的这个秘密，，写成了书面形式，给了尚铭，以后大家一起发展，一起发财嘛。
他种那么多蒜，将来冬天的时候，自己吃用不了那么多，可以卖给尚铭当种子嘛。
“好啊！”小竹子笑的牙都呲出来了。
吴有为转身往回走，他其实很想看一看吴瑛的，但是想到杀人不过头点地，还是算了，现在的吴家，已经引|不起他的兴趣了。
可是小小不，他这小心眼儿爆发，想到当年自己跟老爷差点儿都死在小院子里，也没人搭理他，他去求见大老爷，没人通报，好不容易堵到了大少爷，却被人打了一顿。这个仇，他还没报呢！
“老爷，我去给小竹子送点东西，刚才忘记了！”走了几步路，小小就要折返。
行，去吧。”对于他们之间的友谊，吴有为是乐见其成的，谁还不能有几个朋友呢？
小小见吴有为走远了，才追上小竹子，给了他一包牛肉干，然后嘀咕了一阵子，小竹子笑着道：“哥哥尽管放心，这事儿包在小竹子身上了！”
“那行，就拜托弟弟了！”小小高兴得道：“但是人不能给弄死了，知道吗？”
弄死什么的，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只要他过得不好就行了。
“放心吧，这种事情，我们都有分寸的。”小竹子道：“我先回去了。”
“嗯嗯！"
小小跟小竹子分开后，就回到了吴有为身边，吴有为正在检查工地和村里的伙食。
因为一起开火方便，也为了不让妇女们在给工地做好了饭再回去做自家的饭，干脆一起吃吧。
每天保持两菜一汤，主食都是两合面的馒头，花卷或者是二米饭。
今天的菜就是雪里蕻炖豆腐，红烧肉，以及一份鸡蛋汤，两合面的大馒头。
吴有为不想回去了，就留在了这里，跟他们一起吃了一顿大锅饭，人多，就是热闹。
蛋汤里放了不少的蛋，蛋花四散，看得出，做的很用心，没克扣。
吴二家的掌勺做了饭，吴二特意去跟吴有为道：“老爷，还行吧？
“挺好，大锅饭能做成这样不错了。”跟过去的食堂差不多，不说多美味，但是油水足是一定的，他就怕吃的不好让人觉得受到了苛待。
“这些蛋都是妇人们挑出来的，好的都留着孵呢。”吴二笑着道：“今年还要那么多禽雏吗？”
“要！”吴有为道：“范围可以扩大点，只要保证通风良好，打扫干净，其实家禽是不容易得病的。”
家禽他们主要是吃肉和蛋，平时也攒点蛋类拿出去卖，京中富贵人家一年到头都不缺蛋吃。
小小回来了，也跟吴有为一桌吃的饭菜，吃过了，吴有为检查就算过了，回了莫灵山庄。
他倒是没事了，吴瑛那里倒霉了。
几天的时间，各种不顺让他更烦躁了。
话说他哪儿会干农活啊！
可是没办法，这种事情，乃是皇权特许，柏家也没那个时间来管他，而且也不是给钱就能免的，家里也没那么多钱。
而且去的人也奇怪，要人力的时候，还核对信息，下人不要，贱籍之人怎么能耕种皇爷的田地？
于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吴瑛就被拉来了。
这两天累得半死不说，每日休息也不好，跟一群大老爷们儿挤在一个大通铺上，各种汗臭味儿，臭脚丫子味儿，以及打呼噜的声音，哎呦喂，磨牙声，放屁声，吴有为每日木着脸，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过来的！
今日更是被管事的小太监好一阵修理，说他干活不行，而且挑出来一大堆的错误，让他们这一 一队人重返工，等干完回来，饭菜早就凉了，就汤还是温的。
虽然是皇庄，可吃的并不好，菜是肥肉炖白菜，汤是豆腐汤，饭是糙米饭，唯一的好处是给配了一桶萝卜条咸菜。
肥肉炖白菜里头肥肉少，白菜多，而且油腻腻的猪油结了一层白色，吴瑛看着就恶心了，这什么东西？
怎么能入口？
可就这样的菜，他也没能抢到，因为今日大家都以为是他连累了大伙儿，一点没给他面子，都一拥而上，将菜分了！
就给他留了米饭和汤，这个分量倒是十足。
米饭凉了，只好用豆腐汤泡一泡，他就着萝卜条咸菜，吃了三大碗。
一边吃一边流眼泪，就是在牢里，他都没哭，那时候不能哭，可是现在却哭了，因为他还记得他看到了吴有为，还是那么温文尔雅。
而自己呢？
粗劣的手上，裂开了几个口子，手心都磨出了血泡.....
柏珍的话又在他心里响起，吴瑛一 一咬牙，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时间飞逝，天气转暖，开江开河了，莫灵山下的莫灵湖也解冻了，吴有为让管家找人去捞了不少开江鱼出来，挨家挨户的送了好几车出去。
不过林素管家还是留了不少的种鱼，等它们自然甩籽儿后，让莫灵湖里的鱼类不至于被捕捞过度。
吴有为还送了隔壁邻居一条快一米长的大草鱼，尚铭可能有事情在忙，让小竹子回送了他好多松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