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一品夫人(50)
中年掌柜好奇地打量了左邵卿一眼,只觉得这个举人年轻的过分,漂亮的过分,一点也没有能中状元的潜质。
不过生意上门,他也不可能往外推,于是微笑着将人带到后院。
第75章
紫园不大,一个小小的花园后面是一栋两层的楼房,上下各三个间,刚好够叔侄俩一伙儿住。
左邵卿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满意地点头,虽然旧了些,但胜在干净整洁,每个房间还有精心准备的盆景,看得出掌柜的用心。
左邵卿饭也顾不上吃,沐浴后就直接躺床上去了,床是硬板床,被子是从左家一路带来的,垫了两层盖着两层,总算让他睡了个这五天来最美的觉。
等他一觉醒天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一爬起来先饥肠辘辘地找吃的,等灌下两碗热腾腾的鸡丝粥才觉得全身舒畅起来。
“二叔呢?”
“二老爷带着人出去采买去了,咱们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吃的用的都消耗的差不多了,柳妈嫌客栈做的东西不够好,说是以后咱们自己开伙。”
左邵卿点点头,现在已经二月底了,离春闱还有半个月时间,天天吃外头的东西也确实够呛。
“那你把东西归置一下,等会儿跟爷出去买些东西。”
罗小六收拾完碗筷,勤快地给左邵卿倒了杯茶,“您要买什么列个单子,奴才自己去就好了。”为了三爷能高中,罗小六已经从一个贴身小厮朝着全能管家发展了。
“没事,就去几家书肆看看,家里带来的书都看的差不多了。”
这一路来,他几乎一天一本书的看,很多书籍前世都看过,现在不过重新拾起来,所以看得也比较快。
到了京都的学子要么继续埋头苦读,要么四处卖弄学问结交新友,如果是前世,左邵卿会积极地扩大自己的交友范围,但现在,他完全歇了这种心思,只想着听陆铮的话,乖乖地看几天书。
所以,这买书就成了他到京都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
带着罗小六走出紫园,左邵卿这才看清这院子已经是清风客栈的最深处了,越往前走,路上见到的人越多,也有不少提着行李来入住的考生。
左邵卿注意到,住进这家客栈的学子几乎都是身穿布衣,很多甚至是孤身一人提着行李,连个小厮都没有,想来都是出身寒门。
周围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左邵卿,毕竟在一群寒酸的布衣学子中,左邵卿那一身嫩芽色缎面的长袍以衣红色的狐狸毛领披风格外抢眼。
众人见他面嫩,不免起了轻视之心,加之对方的家境明显不错,就有人嘀咕道:“有钱怎么还住这种破地方?”
左邵卿气定神闲地从一众目光各异的学子中走过,并没有理会那些闲言碎语。
等上了街,左邵卿这才发觉,自己根本不认识去书肆的路,前世虽然有去过几次,却都是跟着左邵晏去的。
“小六子,去打听打听离这最近的书肆在哪里。”
罗小六答应一声,转身和路边一个卖面具的小摊主热切地交谈起来。
过了片刻,他手里拿着两个鬼面具屁颠屁颠地跑回来,“爷,问清楚了,这条街直走再往右拐两个弯就有一家,听说还是附近最大的一家书肆。”
左邵卿从他手里抽走一个面具反复看了看,想戴又拉不下面子,只好又丢了回去,双手背后大步朝前走。
走了一刻钟,两人终于看到了那家名为“谓我”的书肆,春闱在即,全大央的学子都涌入京都,除了客栈恐怕就属各大书肆最热闹了。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取的名字倒是贴切。”左邵卿瞥了一眼招牌上那两个行云流水的烫金大字,然后盯着左下角那个眼熟的印章若有所思。
“吾辈们寒窗东苦读十数载,谁会不知吾辈所求呢?”一个身着湛青色棉袍的青年在左邵卿身边停下脚步,同样抬头看看牌匾。
左邵卿侧头,端详着他略显落寞的表情,心思一动,说道:“一条道走不通换一条就是了,万万没有自己将道路堵死的道理。”
那青年摇头苦笑:“书生书生,不就是一辈子与书为伍么?”说完大概觉得自己的话太晦气了,挤出笑容说:“抱歉,实在是两次科举都名落孙山,心有不甘罢了。”
“兄台还年轻,现在就气馁也太早了些。”
那青年扭过头来,上下打量着左邵卿,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摇摇头:“稚子无畏!”
左邵卿也不争辩,抬脚走进书肆,不再搭理那个自怨自艾的青年,他知道,每次科举落榜的人远远比中榜的人多,很多书生究其一生也没能鲤鱼跃龙门。
虽然金榜题名也是他的心愿,可是他并不赞成将一生精力都耗在科举上,只有死过的人才知道人生短暂,换一种生活方式没什么不好的。
书肆里人头涌动,随处可见捧着书就地而坐的学子,左邵卿挤进去找了几本自己要的论著,又挑了几本话本解闷,就打算带着罗小六离开了。
“唔……”脚下被踩了一记,左邵卿顿时痛的眉毛都竖起来了。
“抱歉!”前头那人风度翩翩地转来身,朝左邵卿露齿一笑,言语切切地问:“这位小兄弟没事吧?”
左邵卿蓦地瞪大双眼,全身紧绷,人也不自觉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抵在沉重的书架上,才不得已停下脚步。
那人看出左邵卿眼中浓浓的戒备,有些疑惑地眨眨眼,暗道自己看起来很像坏人吗?
不过……眼前的少年面容精致,皮肤白皙,竟然是个难得的俊美少年,也不知道是出自江南哪个世家。
左邵卿脑中一片空白,连呼吸都是紊乱的,只是表情呆滞地靠在书架上。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
左邵卿双手紧握,掌心传来的刺痛让他稍微恢复了些神智,他眨了几次眼睛,希望自己出现的是幻觉,可半响过后,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依然站在他面前。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在江府以外的地方见过江澈,他以为这辈子至少要到殿试才会遇上他,他以为他早就做好了两人相见的准备,他以为他能平静安然地面对这个男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惊慌失措,惶惶不安。
江澈好奇心起,扬起大大的笑脸,柔声问:“很疼?在下送小兄弟去医馆可好?”说着朝左邵卿伸出手。
“啦!”左邵卿条件反射地一掌拍开他的胳膊,他这一巴掌用上了十成力,打的两人都生疼生疼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沙哑地说:“不必了!”然后推开江澈快步跑出书肆。
江澈脸色变了变,从小到大到没有人敢如此对待他,他摸着疼的发麻的胳膊,望着那少年逃走的方向,眯起了眼睛,“有点意思,怎么感觉很怕我的样子?”
左邵卿一路跑回客栈,将自己关进屋子里,心神不安地躺在床上装死。
前世那几所留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以至于一见到江澈,内心就止不住的恐惧,他捂着胸口深深地呼吸,一遍遍安慰自己:不一样了,这一世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不会再走上被江澈圈禁的老路,他不会再和那个男人有任何感情上的牵扯。
他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命运握在手心里。
这一世他不再信任左邵晏,不再是单纯无知的左邵卿,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左家庶子,所以,绝对不可能再成为江澈的禁裔。
何况,他已经有了陆铮,江澈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是陆铮的对手,有陆铮在,他没什么可怕的。
“陆铮……陆铮……”左邵卿一遍遍地呼唤着陆铮的名字,叫的心里发疼。
他将贴身放着的荷包掏出来,倒出里面的东西,一个一个地把玩过去,最好将那块玉佩贴在胸口上。
玉佩仿佛带着神奇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压下了他心中的不安,左邵卿想,要是那个男人在就好了,那他就可以钻进他的怀抱,靠着这世上最安全的臂弯。
吐出一口浊气,左邵卿为自己刚才的失态好笑,总以为重活一世,就能将前世的一切丢弃从头开始,最后发现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的,哪怕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他咬咬牙,既然忘不掉,那就只能慢慢磨平了他,让记忆只是记忆。
他再也不想体会看到江澈时那种悲愤又无力的感觉,那样的自己实在太弱了,让人打心眼里痛恨自己。
左邵卿将玉佩放在唇边亲一亲,漂浮的感知慢慢沉淀下来,眼中重新凝聚了些自己都说不清的东西。
他现在该学会的是如何面对,如何战胜内心的软弱,而不是逃避。
他强迫自己一遍遍地回想前世那段惨痛的经历,直到最后,当他想起江澈时,心里就像被磨平了头的针戳了一下,不痛不流血,只剩下一点点异样的感觉。
这样就好!左邵卿悄悄松了口气,他相信,即使下一次再毫无准备地遇见江澈,他也不会像今天这么狼狈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恨江澈的,重生后也没把他当成报复目标,只是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和他相遇。
但在刚才一遍遍的回忆中,左邵卿发现,江澈也不是无辜的,如果不是初次见面时他对自己表现的过于热情,左邵晏一定不会贸贸然地将自己送上门去。
眼神冷了冷,左邵卿暗自咬牙。“江澈,如果不让你吃点苦头,我如何对得起这难得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