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治帝垂眼看向宸贵妃:
“你在朕面前抱怨抱怨就罢了,他们二人都是朕看重的臣,你手不要伸太长。”
元治帝沉下脸,宸贵妃的抽气一停,立刻便不敢哭了。
“听懂了没有?”元治帝问。
宸贵妃一震,心里的那点儿不甘即刻被吓了回去,放下捏着绢帕的手,垂下脸点了点头:“……臣、臣妾遵旨。”
元治帝这才微微松开眉目,从榻上站了起来,安抚般地拍了拍女子的肩膀:“朕给你带了燕窝雪梨,在你小厨房里煨着呢,吃了安安神再睡。”
说罢,他便转身出去了。一干宫人这才敢站起来,急忙去伺候榻上的贵妃了。
待元治帝走出雍粹宫,便见五皇子坐在外间,正将一盘子金丝酥点往嘴里塞。见元治帝出来,他赶忙跳下椅子,俯下身行礼:“父皇。”
“看你这吃相。”元治帝见儿子吃得满脸都是碎屑,皱眉伸手用力地抹了抹他的脸:“整天憨吃憨玩的。”
五皇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向元治帝道:“父皇,母妃怎么样了?”
元治帝道:“你母妃乏了,别去扰她。”
五皇子对自己的父皇很是信任,闻言便也未多想,’哦’了一声。元治帝看着儿子还略带稚气的面孔,眯了眯眼,忽然问:
“最近有谁在你母妃耳边嚼舌根,你知道吗?”
五皇子闻言,愣了一愣,接着摇了摇头道:“儿臣不知道啊。”遂又问:“父皇,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母妃是听下人们说了什么了吗?”
元治帝看着儿子还有些懵懂的面孔,眯了眯眼,略微思虑了片刻,抬手在空中一顿:”行了,这件事朕来查,今日你母妃心情不好,你就在宫里好好陪陪她。“
闻言,五皇子乖巧地点了点头:“儿臣一定会好好陪着母妃。”
见儿子如此乖顺,元治帝满意地抬手压了压他的发顶,随即转过身,朝殿外走去。身影渐渐融入夜色之中。宫人手中的灯笼的光芒在他面上晃动,元治帝皱起眉,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宫里人多口杂,虽然有他严令禁止,但这会有这种流言传进宸贵妃耳中,倒也不算太奇怪。
但凭借多年稳坐皇位的政治嗅觉,元治帝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传朕的话下去。”夜风将元治帝身上的龙袍吹起,他冷声道:“查清楚是谁将消息传到贵妃耳朵里的。”
第134章 吏事生
转眼间,时间过去小半月,在赵宝珠的「精心照料」下,伤口愈合地很好。已经可以摘下绢布,膝盖上只剩下些许深褐色的结痂。
可赵宝珠看在眼里还是有些心疼,担忧到:“会不会留疤?”
叶京华拉着他的手,好笑道:“不会的,况且就算在此处留些疤,也没人能看得见。”
赵宝珠还是皱着眉,不太高兴地扁了扁嘴。叶京华觉得他苦恼的样子十分可爱,拉着他的手凑上去在少年略微嘟起的脸蛋上亲了亲。
“少爷!”赵宝珠一愣,随即有些气恼地推开他。
叶京华被推开,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摆出一副疑惑的神情。
赵宝珠瞪了他一眼,哼哼唧唧道:“不许少爷老是亲我!”
“为何?”叶京华闻言,微微垂下眼:“宝珠厌烦我了吗?”
赵宝珠现在已经不会轻易被叶京华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拿捏住,他没好气地看了叶京华一眼,暗中抚了抚自己酸疼的后腰,冷哼了一声。
这些时日来叶京华借着受伤的由头,可劲儿地欺负他,平日里连沐浴都不肯一个人去,非要赵宝珠陪着。弄得他一天到晚都是腰酸背疼地去当差,如今叶京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才不会再纵着他!
叶京华很懂得适可而止,见赵宝珠面有冷色,立即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轻轻咳嗽了一声。
叶夫人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两人打情骂俏,故意板起脸道:“卿儿,你也是时候回去当差了。”
这小半月叶京华借着受伤的名头将公务搬到府里来处理,一天到晚可劲儿地折腾赵宝珠,她可是都看在眼里呢!一天夜里能叫三次水,也不嫌臊得慌。
她冷声道:“还是得以国事为紧,贵妃那儿你不用担心,娘已经进宫去回明了。”
听说女儿在此事上犯了轴,叶夫人忙不迭进宫去面见了一回宸贵妃。幸而以她一品诰命的身份,一年有数次进宫看望女儿的机会。不过元治帝似是已经训斥过宸贵妃,叶夫人见她安安生生的,不过是嘴上抱怨了几句,也就安下了心。
“如今只要娘娘安好,五皇子上进,那我便什么都放心了。”叶夫人劝慰道:“卿儿的事有我跟你父亲看着,娘娘就放心吧。”
宸贵妃听了这话,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想着全家上下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深觉进宫之后就跟娘家人疏远了,又因此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五皇子和元治帝轮番来哄,折腾了大半天才好。
待她睡下,元治帝擦了擦额上薄汗,坐回御书房的茶座上,看了夏内监一眼:
“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夏内监一听就知道他是说得什么,使了个眼色屏退了左右,走到元治帝旁边低声将查出的东西都说了一遍:
“……消息是贵妃宫里的一个洒扫宫女放出来的,后来被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听见了,猜说给了贵妃娘娘听。”
元治帝听了,蹙了蹙眉,不是很满意:“那宫女是谁指使的?”
皇宫中的事情就不会简单。元治帝可不相信一个洒扫的三等宫女能消息这么灵通、胆子这么大。夏内监应是知道才对,扔出一个小宫女交差,他可不会满意。
夏内监自然是知道的,将身体俯得更深了些:“老奴探查了一番,虽不敢确认,可……可这个小宫女,似是家里和东宫伺候的人相识。”
元治帝闻言,眉头骤然一蹙,转过眼直直看向夏内监:“你说什么?”
夏内监被吓得一抖,双腿一软便跪倒在了地上,低头道:“请陛下恕罪!老奴不敢妄自攀扯东宫,这事儿极为蹊跷,老奴也不能确定——”他将明面上查得出来的证据都说了一遍,其中夹杂了许多没有实证的流言,目证,或是捕风捉影的传说,显然夏内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这件事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老奴无能,只查到了这么多——”夏内监跪在地上,小心道:“或许、或许真是那小宫女嘴碎,将流言说出去了也未可知——”
元治帝听他说完,眯了眯眼,将目光自夏内监身上移开。他抬起手抵住额角,虎目中眸色稍沉,深思片刻,忽然转过目光,看向一旁墙上挂的一幅字。
那是太子开拨去征伐掸国前写的一首诗。
知子莫若父,此事做的越是滴水不漏,太子的嫌疑反而越大。若是人证物证齐全,证据都很清晰地指向东宫,那元治帝反而会怀疑是不是朝中之人有心陷害储君。
不过瑱儿把这种事说去给宸贵妃听做什么?
元治帝一顿,脑中忽然想起太子一开始得知叶赵二人之事时的些许异样,接着,近日发生的种种便如同开闸放水般,一个接一个在他脑中流过。
看着在御座上不发一言的皇帝,夏内监大气也不敢出,死死地低着头,生怕打扰了主子的思绪。
大约半刻后,元治帝才从沉默中脱离出来。他放下腿,双手撑在膝盖上,略微倾身看向夏内监:
“有几件事,你再去替朕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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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叶京华正式回户部销了假,即刻便忙了起来。新税律实施之下,上上下下都需要叶京华拿主意,而赵宝珠也忙了起来,月初,第一批吏事生来到了衙门上,赵宝珠为安排他们,也忙得脚不沾地。
“赵大人!”
赵宝珠半只脚刚迈进衙门里,迎面就是个姓李的吏事生,拿着手上的卷籍急急道:
“大人,请您帮我看看这个,这卷上写的条例似是与吏法有所冲撞,还请大人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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