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立刻开口道:“周兄这说得是哪里的话,这事情虽然难堪,但越是这样,越是要当着大家的面来解决,我们都是一个商行的,情同手足,正好也借着这两个刁奴来杀鸡儆猴,敲打敲打各家下面的人。”
“我家的都已经料理了,周兄也不要小气嘛。”
他看似大义劝诫,实则大家都知道他揣着一副什么样的肠子,不过是怕自己家出了事情,周家大过了他罢了,压根半点真心都没有。
但他们也仍旧是乐见其成,行商之事便是如此,你自己出了差错,便不要怪旁人将你给分吃了。
说不定史家吃口肉,还能给他们留点汤喝。
所以也都一个个跟着劝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当真有什么情比天高般。
周秉均哪里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心思,那贪婪的眼睛几乎都要冒出绿光了,口中却还是满口的仁义假话。
他冷声道:“我与他也算是多年的兄弟,情谊自然不是史家主和那刁奴可比的,更何况我也绝不可能因为旁人的一句话便怀疑我多年的好兄弟。”
这话听得众人直撇嘴,他若是当真不信,就绝不会是现下这般的脸色了。
周秉均见状高喊道:“来人,把这刁奴拖出去”
谁知院子里的侍卫仆从压根不动,他顿时涨红了脸,最后也只有身边跟来的两个小厮硬着头皮上去了。
其余众人连声劝道:“若是周兄当真想要给周管家个清白,倒不如当着大家的面为他洗清了冤屈才好。”
但一个个这样说着,却也没真的派人去阻拦,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周家也未必就要瘦死。
史掌柜见着朝自己走来的仆从,心一横,立刻将手中的契约展开了,露出里面的字迹和红印高喊倒:“周兄,你和我签订的契约可还在这里呐!”
两个小厮到底不是专门做这个的,顿时有些无措地回过头去看,试图征求到周秉均的意思。
后者怒而大骂:“蠢货,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捂了嘴拖出去!”
“慢着!”
史德俊恶狠狠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史掌柜,随后开口道:“到底是我的人,周兄这样擅自主张地将人收拾了,只怕是不妥当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自然便有仆从将那两个小厮拦了下来,连带着将史掌柜也围在了里面。
周秉均咬牙道:“你想做什么?”
“周兄这话问得好没道理。”史德俊哼笑一声,将腿搭在眼前的桌案上,双手环胸道:“我收下的人行事出了差错,我自然是要审问。”
说罢,也不管周秉均还要做什么,沉声呵斥道:“蠢货,还不招来!”
史掌柜知道这是自己今日唯一的生机了,他只有帮着自家的主子将周家的人也一并料理了,才有可能留下一条命来,他最是知晓史德俊的脾性,最讨厌的就是没用的。
于是立刻大声将自己如何同周管家搭上线,又是如何签订了契约说得一清二楚,半点不提自己方才说他“和管湘君联手坑人”的事情。
只把这件事情说成是两个狼子野心的互相勾连。
他一边说一边高举着手中的契约,额上生了一大片的汗,也只能歪过头用胳膊上的衣料匆匆一擦,不敢耽搁。
他觉着自己这辈子哪怕是做最大的生意的时候,口条也从来没有这样清晰过。
很快便将那些暗中勾结的事情都展现在了庭院中众人的耳中,那些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顿时发出了些起哄的声音,让周秉均越发下不来台。
周秉均一口气哽在胸前,他强行吞咽了一下,最后才扶着桌子问道:“你怎么说?”
周管家从他身后绕到身前,直直跪下道:“自从被家主救下来的那一天便赌咒发誓要为家主卖一辈子的命,我对家主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天地可鉴。”
周秉均猛地一拍桌子大怒道:“那你倒是说说那契约是怎么回事?”
“是史掌柜先行派人跟踪我,后又来同我展露野心,他笃定我与他一般,所以想要同我结盟。正值楚老板定下生意之时,我怕出了什么纰漏才假意答应,想着若是出了什么事,也好早些做准备。那契约不过是为了让他安心才不得已而为之。”
他刚说完,史掌柜便抚掌大笑:“当真是厉害,周兄颠倒黑白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地厉害,若是这副口舌用在正途之上,只怕周家的生意早不止于今日之境了。”
他这一笑,周秉均的脸色便再次难看了起来,周管家看着他,面露戚色:“家主不信我?”
周秉均对他心有戒备已经不是三两日了,可他却始终相信自己一片忠心自然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却不想外人三两句便也中伤,倒显得他这些年在周家卖命如笑话一般。
周秉均对上他的目光也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冷声道:“证据在前,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周管家还要再说话,却不想从庭院外呼啦冲进来一大帮子人,全是周家铺子里的人。
一瞧见庭院中的场景与传到自己耳中的消息一样,便顿时跪倒了一地,为周管家求情。
周管家看着他们瞪大了眼睛:“你们怎么会来?”
为首的抹着眼泪道:“我们听闻管家被人冤枉,便特地来为管家求情,还请家主高抬贵手,周管家多年忠心耿耿,绝对没有二心啊!”
为首之人说得情真意切、涕泗纵横,可周管家却仰头看了看天,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今日定然是毁于此处了。
果然周秉均闻言顿时大怒,抚掌冷笑道:“好好好,我从前倒是当真不知道你们竟然这般忠心,是不是而今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家奴,满眼都只有你们一个周管家了?”
他越说越是生气,一脚将那为首的踢翻呵斥道:“我看也不必认为为家主,你们自跟着他出去自立门户吧。”
为首的猛然被踹,还没回过神来便听见了这样一句话,心中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便只顾着给周管家求情,却浑然不知他越是这般做派,周秉均便越是生气。
管湘君坐在主位上看着下面的一片热闹,悠然地捧着手中的茶盏小口啜饮,若是这会手边再有个葵花籽什么的,想来定然是更惬意的。
见着周秉均显然已经是心神大乱的样子,她微微摇了摇头,沈靖云这人瞧人心实在是太毒,四两拨千斤的法子却硬是将人压在重山之下,不可撼动、不可挣扎求生。
眼前的景象倒是叫她没由得生出几分庆幸,幸好但是没有因着他那显露在外的纨绔的假象便轻易将他拒绝了,而今才不至于沦为他往前走时一定要铲除的阻隔。
现下她已经可以坐在高台上,看着下面的人互相攀咬,坐收渔翁之利了。
周管家似有所感般抬头看了她一眼,管湘君含笑端起茶盏朝着他遥遥一敬,他双唇微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吞咽了回去。
哀莫大于心死,他为着周秉均多年卖命,不知遭受了多少明枪暗箭的,现下却只是略施小计,便叫他沦落到这种境地,可见从前种种都不过是些笑话。
庭院之中的事情很快就料理干净了,那两个“刁奴”也都被带了下去,连带着院子中也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安静,但众人都知道江东的势力又要重新血洗了。
且先抛开江家和楚家联手,便是周家的没落也足够他们吃一口了,因而一个个也都要没了心思再彼此周旋,只想尽快回到家中商量对策。
所以就连着宴席也很快就散了,只有江骞走在最后,在同管湘君道别的时候,还带着一种胜利者的笑容:“此次生意还要辛苦楚老板,请楚老板回去后一定要多多同沈公子美言几句。”
管湘君略一合手:“江家主放心,只是有一件事,听闻江大公子已经到山上修养去了,令郎又行事多有毛躁。这笔生意非同小可,还请江家主不要将沈公子的银钱为自己令郎铺路,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怕是要难看。”
江骞面容几度变幻,最终还是强忍了下来,管湘君看在眼里笑意更甚,什么腌臜东西也妄想将手爪子伸出来拿现成的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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