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至此真正从此君王不早朝,知道什么叫“牡丹花下死, 做鬼也风流”。
灯火幢幢, 映在营帐内壁。
殷臻含了一口水。
他真是漂亮, 三千青丝如乌墨绸缎, 肤白如象牙,黑与白形成极致反差,唇不点而红。美人痣妖而艳,偏他坐在宗行雍腿上,神色正经得像是在做什么大事。
从宗行雍的角度看他整个人从耳朵尖尖到后颈蔓开大片深红,整个人差点埋进他胸口,解他衣扣的手在微微发抖。
摄政王护住他后腰,没忍住笑了下,另一只手抚摸他后背脊梁骨,语带揶揄:“太子,你看起来像是要用毒药把本王毒死。”
这种事做过很多,但在四年前。
殷臻没觉得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脸开始发烫,整个人和着火一般从头烧到脚,脚背和脚趾尖情不自禁绷直了。
他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形容不出来。
宗行雍每开口说一句话,一个字,他后背脊梁骨就抽出一道电流。
他忍不住想叫宗行雍别说话,但忘了口中含着水,情急之下全部往里咽。
“咳咳咳……咳咳!”
他反应很快,但水渍还是从唇边狼狈溢出。摄政王心中直想叹气,一手掌住他下颔,温柔地吻了上去。
他瞧见这人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泛滥,喜爱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哪儿还顾得上生气。
殷臻简直呼吸不过来。
“换气。”宗行雍在他下巴上点了点,低低笑,“别让本王这个都教你。”
殷臻思绪陷在一片朦胧的水面,在里面沉下去,又浮起来,再沉下去。
他吞进去不少东西,很艰难地要把宗行雍推开,但能活动的空间有限,不得不攀附在对方身上。
这世间他不明白的事多了去,譬如摄政王怎么会这么不要脸,又譬如他屋里堂而皇之堆积的春宫图。
宗行雍五指牢牢掌控住他,令他窒息之余生出安定来。
仿佛回到此前很多个抵足而眠的日夜。
如果宗行雍不说话,事情会更好。
“啊,还有一件事。”宗行雍念念不忘道,“太子让人烧了本王的春宫图,那都是本王珍藏多年的孤品——”
殷臻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霎那:
“闭嘴!”
宗行雍这人有让所有人开不了口的本事,没有下限,只有无下限。
见真要把人惹毛宗行雍遗憾地闭嘴,表情可惜。
殷臻没想搭理他。
宗行雍“嘶”了声,呲牙咧嘴:“本王的背。”
殷臻:“……装的。”
摄政王哼哼唧唧。
殷臻冷漠:“再叫打人。”
宗行雍停了下,没两秒,真很痛楚地抽了口气。
——这回好像是真的。
殷臻占了一个角落,原本坐姿挺直,后来歪了点,又歪了点。他眉心皱成一个结,把这辈子宗行雍对他好的事都想了一遍,在心里开始比较到底补一棍子还是……
看得出来他下决心的时间很长。
殷臻踹了宗行雍一脚,干巴巴:“滚上去。”
榻上距离桌案很远,幽幽灯烛的光不足以照亮卧榻。宗行雍躺在榻上,双手枕在脑后,仰面兴味盎然地注视他。
这人从弱冠之年落在他手中,此后长达一年住在摄政王府,一切反应他都了如指掌。
摄政王去了一趟大金寺,宛如打开新世界大门,不禁唾弃自己人生前二十几年过的什么狗屁日子。在此之前他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没意思透顶,殷臻出现后他见着人就忍不住犯贱,变着花样逗人玩。
可真有意思。
他把人供在手心上养,时不时纵容人骑到自己头顶。毫不以为耻,反而引以为傲。
本王的王妃。
光是齿间念过这五个字,宗行雍心底就躁动起来。
殷臻吸气:“你根本不——”谁背疼还仰躺。
他话没说完宗行雍快如闪电出手,将他往榻上扯,他常年混迹军中,力气不是普通人能抗衡的。殷臻重心不稳往下摔,只来得及堪堪撑住上半身避免倒下去。
乌发如绸缎落下,将二人笼罩在私密空间中。
又上当,殷臻翻身就要往下。
“没骗你,是真疼。”
殷臻犹豫了半秒,怕压到他,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宗行雍指着胸口,故作可怜:“心疼。”
沉默震耳欲聋。
殷臻:“……”如果把他最想让宗行雍做哑巴的时刻排序,那一定是此刻。
宗行雍虚扶着他腰和腿,叹了口气:“不能认真点对本王吗?”
殷臻一顿。
宗行雍深绿近黑瞳仁中倒映出他的影子。他能从中看见自己,是一张柔软的、毫无防备的脸。
心脏在胸腔中不甘寂寞地跳动起来,“砰砰”、“砰砰”,一声比一声激烈。
——孤喜欢他。
所以不抗拒和他亲近。
连日来的种种妥协有了解释。
殷臻指尖血液都开始变凉。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一时间都忘了从宗行雍身上下去。那种陌生的感受游走全身,令他后背激出冷汗。
宗行雍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他的异状,手顺着他后背往里,摸到汗津津的骨肉脸色一沉:“怎么回事?”
薛进掀开军帐:“今日外面有烤全羊王爷要不要一起——”戛然而止。他瞳孔地震,倒退两步,“唰”放下帐帘,脸涨红:“王爷恕罪,薛进不是有意……”
他看见太子跨坐在摄政王身上!
宗行雍脸皮厚,毫无所谓。
殷臻反应巨大地从他身上翻下来,脚落地发出“咚”一声响,差点从榻上栽下去。被一把捞住腰带回去。
宗行雍仍追问:“怎么了?”他担心殷臻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语气不由得加重。一手牢牢掌住殷臻腰侧,控制欲和掌控欲显露无疑。
他声音和平时毫无差异,却像是无数羽毛钻进耳朵里,往更深处洒下种子,迅速生根发芽,一路痒进心里。
殷臻惊疑不定地看他,瞳仁都睁大了。
宗行雍:“你用什么表情看本王,本王是什么洪水猛兽?”
殷臻一把甩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别碰孤!”
他对宗行雍说过那么多次这句话,只有这次非常凌厉,宗行雍眸色瞬间暗沉:“殷臻。”他一字一句。
殷臻脱离他立马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脑中乱七八糟闪过很多念头——孤马上就要回京,一刻都待不了,马上斩断和宗行雍的一切联系,绿眼睛扔给他……
他深深吸了口气。狂跳不止的心脏令他大脑嗡鸣。宗行雍正要靠近,被一胳膊横拦住。他向下看,缓慢地眯了眯眼。
殷臻:“孤没事,”他喘了口气,“心悸而已。”
他瞬间和宗行雍拉开了距离。
宗行雍还待说话,门外薛进做了半天思想斗争,苦哈哈地再次喊:“王爷。”
殷臻袖中手攥紧了,几乎掐出一道血痕。他清楚无比地再次重复:“孤没事。”
宗行雍目光从他身上挪开:“进来!”
薛进老老实实进来,视线绝不多往殷臻身上多看一眼:“王爷,附近牧民送来的羊,今晚杀了,正在火上烤着。”
羊肉。
腥膻味。
殷臻以袖掩唇,胃里猛烈地一抽。
宗行雍:“本王知道了。”
薛进从帐内退了出去,殷臻肩上一沉,厚重大氅盖在身上。他看向宗行雍,宗行雍坐在榻边,看也没看他道:“伸手。”
“风大,别给本王着凉。”
殷臻发怔地看他。
外面狂风呼啸,北地风卷草折。
他原本不想去。
却没拒绝。
空地上边围了好几圈人,每一圈中心火堆上都架着一只被烤得滋啦作响、直冒油光的肥羊。几百双眼睛齐刷刷望过来,全是军中大老爷们,一个个热情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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