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祖母,对。”格图鲁忙道,“使臣的祖母,很不喜欢汉人,对使臣看得很严,使臣身边有几个随从是她安排的,要是让她知道,使臣有个汉人老师,还会说汉话,她会不高兴。”
阮久十分惊奇:“竟然有人会偷着学汉话?”
前几年他爹花大价钱给他请了退休的老翰林做老师,老翰林整天在他耳边念四个字四个字的文章,他没几天就把老师给气走了。
没想到,竟然有人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学汉话。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格图鲁在他面前泄露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再同阮久说了一会儿话,起身要告辞。
阮久送他离开,但他匆匆走出去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
“对了,使臣说,小公子的那条小狗,有点掉毛,好像是生了病。这是使臣让我带给小公子的药,原本是给狼用的,给小狗用也可以,不过只要放一点点在水里就好了。”
阮久没想到赫连诛连这种事情都注意到了,还会让人特意提醒他。他微微一愣,随后接过东西。
“那你替我谢谢他,我刚才看你吃了好几块栗子糕,要不我让厨房给你拿一点?”
“好。”格图鲁傻笑道,“小公子真好,难怪使臣喜欢和小公子一起。”
阮久无奈:“不要说这种莫名其妙的假话。”
第11章 三只软啾
老太监回到宫里时,萧明渊正吹着口哨,坐在窗下竹榻上,拿着草叶逗蛐蛐。
老太监行了礼,笑着上前:“殿下。”
萧明渊微微抬眼:“东西都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阮小公子看见殿下的字条,笑得可高兴了。”
“是吗?”萧明渊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阮久看见他的字条,怎么会高兴?分明是笑他俗气。
“老奴去的时候,小公子的酒已经醒了。不过好像是被阮老爷打了,出来的时候还掩着左手,不小心碰着了还疼得要哭呢。”
老太监满以为自己懂得主子的心思,刚要说,要不自己再帮殿下送点药过去,却不想萧明渊丢下草叶,抚掌笑道:“活该。”
他不再看老太监,捡起草叶,继续逗弄罐子里的蛐蛐:“我明天就去找他打马球,这回一准赢他。”
老太监定在原地:???
您稍微做点人事吧。
*
这时格图鲁也回到了鏖兀使臣所居住的驿馆。
他叩了叩门:“使臣。”
里面的人应了一声,他才推门进去。
风将烛焰吹动,桌上排开几十张纸牌,赫连诛洗漱过,顶着湿漉漉的长发,披着白色的布袍子,披着头发,坐在桌前,翻看那些小纸片。
白天阮久跟他说游戏规则的时候,说得不是很清楚,他没怎么听懂。但他觉得很有意思,便把叶子牌带回来了。
他抬起头,用鏖兀话问了一句:“东西都送到了?”
格图鲁点头:“是,阮小公子很喜欢,都感动哭了。”
烛光一跃,赫连诛的眼睛也亮了一下:“真的?”
“真的。”
阮久:我不是,我没有,信口开河的鏖兀人!谣言就是这样诞生的!
赫连诛笑了一下,看见他提在手里的食盒:“这是什么?”
格图鲁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阮府的点心好吃,我多吃了两块,阮小公子看见了,就送了我一盒,让我带回来吃,使臣要尝尝吗?”
赫连诛看着食盒里模样各异的精致点心,伸手拿了一个。
确实很好吃。
他将点心塞进嘴里,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再拣起一个。
格图鲁不敢开口,面露难色,心在滴血。
那明明是阮小公子送我的!
赫连诛吃了两块点心,门外又响起敲门声。赫连诛将食盒盖上,把东西放进内间,才用鏖兀话应了一声“进来”。
来者也是鏖兀人,与格图鲁身形相似,只是身上衣裳华贵得多,镶着皮毛,还有刺绣。耳边两个小辫,缀着的也是绿色玛瑙。
格图鲁一改在阮久与赫连诛面前那样憨直的表情,十分冷淡:“阿史那。”
被叫做“阿史那”的人并不理他,抬起右手,朝赫连诛行了礼。
赫连诛在案前坐下,朝他点了点头。
阿史那道:“使臣,这两日臣已经与梁国皇帝商定了和约的各项事宜,只剩下……”
他顿了顿:“和亲一事。此事毕竟关系到使臣自己,臣来时,太后娘娘多次嘱咐,和亲人选可以由使臣自己确定。臣与梁国皇帝已经说好,等过几日,他会举办宴会,将合适的人选召进宫中,到时使臣可以亲自挑选喜欢的……”
他明知赫连诛要选的是男子,最后却道:“公主。”
赫连诛神色淡淡:“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你先下去吧。”
阿史那行礼告退,将门带上。格图鲁看向赫连诛:“大王?”
赫连诛垂眸看着桌上的纸牌。
早在十几年前,梁国就与鏖兀有过一次和亲。
赫连诛的母亲,便是上一次的和亲公主,也是因此,她丧夫之后,才会袭用梁国“太后”的称呼。
可赫连诛的祖母,对汉人极为不喜,甚至认为是她把自己的儿子给克死了。
她们之间针锋相对,连带着赫连诛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赫连诛的祖母不喜欢他,更不喜欢他再娶一个和亲公主,最不喜欢鏖兀与梁国议和。照她看来,鏖兀兵强马壮,直接挥师南下就好,哪里用得着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
他的母亲也不太喜欢他。倘若不是赫连诛在,说不准梁国早就把她接回去了,永安繁华,哪里是鏖兀能比得上的?
这回为了能与梁国牵上线、说上话,也为了梁国的工艺书卷,他的母亲一力促成这次议和,还有和亲。
赫连诛不过只是被她推出来,与梁国做好关系的一个摆件。
赫连诛将散落桌上的纸牌,一张一张收进手心。
谁做和亲公主都随便,和亲公主这个身份,就让他无比反感。
这时格图鲁问了一句:“那要是阮小公子做和亲公主呢?”
赫连诛动作一顿,随后握紧拳头,手里的纸牌拗出一道深深的折痕。
“我想和他交朋友,我不想……占有他。”
他将纸牌往桌上一丢,霍然起身,扭头进了内室。
格图鲁无比后悔自己问了这样一句话。
他的点心还在里面,看样子是拿不出来了。
呜呜呜,还我点心——
*
送走了客人,阮府也要开饭了。
阮老爷与阮夫人到饭厅时,阮久正趴在椅子上,把自己受伤的手展示给哥哥阮鹤看。
他委屈巴巴地说:“疼死了,足足打了一百下呢。”
阮老爷瞪大眼睛,吹起胡子,明明就才十下,一下都没多打!
阮久行啊阮久,胡编乱造、博取同情有一手!
这时阮鹤也看见爹娘来了,摸了一下阮久的耳朵安抚他,随后起身行礼。
阮久回头,有些心虚,也有些生气,跳下椅子,躲到兄长身后。
阮老爷在主位上坐下,瞪了他一眼:“你不吃饭了?还是在外面喝酒喝饱了?”
饭桌上,阮久用受伤的左手扶着碗,右手握勺,一边委屈,却也不忘一口一口往嘴里塞饭。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阮老爷见他这副傻样,也没忍住要笑。
阮久眼珠一转,碰了碰身边的兄长的手肘:“哥,我要吃丸子。”
“好。”阮鹤抬手给他夹。
阮久又道:“要捣得烂烂的。”
“好。”阮鹤对他,无有不应。
不多时,阮鹤将碗推到他面前:“吃吧。”
“还要浇点汁。”
“还要什么?你一并说来。”
“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头。然后还要十斤肥的,不见半点精的在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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