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晋(22)
孟真和林阮不知道的是,这在钱少爷的圈子里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且白珍珠和谪仙楼名角儿的事一直都有些影子,所以他一下子就猜到了。
钱少爷看了看台上戏装打扮的角儿,又看看孟真,面带讥笑,“婊—子配戏子,真是绝配。”
不等他笑完,孟真上去就给了钱少爷一拳。这一拳直冲面门,钱少爷脸上立刻就青了一块。
孟真面色铁青,“你再说一句试试?”
“我就说了怎么着?”钱少爷呸了一声,还没说完,又挨了孟真一拳。
那几个小厮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围上来动手。林阮上去帮孟真,他们两个人肯定打不过对面四个,不一会儿就落了下风。
趁着乱,林阮踹了钱少爷两脚,然后拉着孟真赶紧跑了。
他们从二楼跑下来,动静略大些,大厅里的人就都听见了。林阮他们往人多的地方跑,随手抓住桌上的茶杯就往身后扔。
林阮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杀人啦!他们身上有枪啊!”
一听有枪,大厅里瞬间就乱了,穿着光鲜的人们茫然四顾,一旦看见一个人动作起来,余下的人就都呼喇喇的跟着起来了。
二楼的人也走出来,他们不明所以,只听见有枪,立刻不安起来。有枪的地方必然要有大乱子,他们自觉自己的命金贵,也不去探究个虚实,匆忙就要往外走。霎时间,楼上楼下乱成一团。
一片狼藉里,戏曲却还没停,拉弦的琴师很能沉得住气,这么乱的时候,一个调都没拉错。
台上唱词的人也一样,这一出是《武家坡》,台上的王宝钏正指着乔装的薛平贵怒骂,
“这锭银子我不要,与你娘做一个安家的钱。买绫罗,做衣衫,买白纸,糊白幡,打首饰,做珠帘,落得个孝子的名儿在那天下传。”
哪怕是在逃命里,林阮也被这清丽的嗓子惊艳了。他偷空往戏台上看了眼。这位王宝钏是除了琴师外依旧镇定的一个人,不管台下怎么乱,他都不受任何影响。
戏一旦开场,就必须唱完。
底下的动乱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客人都走光了,是戏班子出来人维持秩序。林阮和孟真没跑掉,被戏班子的人抓住了,两个人站在一片狼藉的大厅。
狼狈的钱少爷站在另一边,看起来还像上来动手,但是被戏班子里的人拦住了。饶是如此,他还在恶狠狠的威胁,“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林阮回身拂去椅子上落的瓜子皮,施施然的坐下,交叠着双腿,漫不经心的看向钱少爷,“你不放过我们?我还饶不了你呢。”
孟真有些惊讶的看了林阮一眼,看着他的气质在这寥寥几个动作之间变得截然不同,甚至有些湛晞的意思。
林阮悄悄的掐了孟真一把,孟真立刻收敛了表情。
“你知道我是谁吗?”林阮微微仰着下巴,手掌放在膝盖上。
看着他这般做派,钱少爷有些犹豫了。这里毕竟是四九城,一块砖头砸着十个人,九个都是有背景的。
“你···你是谁?”钱少爷道:“我可从没在宴会酒会上见过你。”
林阮嗤笑一声,“凭你也配。”
钱少爷看着林阮,越发犹豫了,但他一想,林阮是和孟真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大人物。
他理了理领结,话说出口,还是有些不自信,“我爸爸可是行政院秘书处的。”
“行政院秘书处?”林阮瞥了钱少爷一眼,“是个多高的官儿吗?那我怎么没在顾家的舞会上见过你?”
“顾家的舞会?”钱少爷惊疑不定的问道:“哪个顾家?”
林阮看着他,缓慢的挑了挑眉,“你说哪个顾家?”
钱少爷这会儿已经在心里捏了一把汗,顾家前不久是开了舞会,规模不大,请的都是相熟的人。林阮要是个普通人,还真的不该知道。
钱少爷看了看林阮,又看了看孟真,虽然没有全信,但也信了八分。他强撑着放了狠话,“你们等着吧,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说罢他领着人去了,裤腿上还带着两个脚印。
孟真见他走了,脸上一喜,去看林阮,却见林阮还保持着那幅样子。他刚想问,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中年男人就走到了两人面前。
他是谪仙楼的班主。
班主看着林阮,先是拱了拱手,然后道:“这位小爷,在咱们面前就不用装了。论演戏,这里随便一个孩子都比您演的久。”
林阮一顿,看了看班主,又看了看孟真,那股气势,瞬间就消失了。
他站起身,对着班主颔了颔首,“我们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我谪仙楼这出戏也被二位毁了。”
林阮和孟真对视一眼,艰难道:“我们会赔的。”
“赔?”班主哼了一声,“你可知道,今天这出戏,我请了四九城最厉害的琴师,就为了跟宋老板配一出《武家坡》。你知道人家有多难请吗?”
班主道:“这位爷是旗人,身份尊贵,轻易不碰这些东西。按着老规矩,自己在家里玩玩算是逗闷子。但不能拿到戏台子上,那就真的成了下九流了。”
他越说林阮和孟真的头低的越狠,班主叹了一声,“这一回弄砸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赶上三爷心情好,愿意赏脸呢。”
林阮忽的抬起头,“三爷?哪个三爷?”
“四九城还有哪个三爷?”班主瞪了林阮一眼。
林阮不敢相信的看向戏台子,世宁从台下一侧走出来,笑的有些无奈,“小先生,这么会儿不见,您弄了好大的动静。”
林阮不敢说话,湛晞在台子一侧,被红幕布挡着。这会儿慢条斯理的收了琴站起身。
班主赶紧上前,“三爷辛苦了。”
湛晞穿着浅白的长衫,淡淡的瞥了林阮一眼。
林阮吓的呼吸都要停了。
湛晞:在这个时候见到我,感动吗?
林阮:不敢动不敢动。
第20章
凭借林阮的经验,湛晞一定是生气了。
他们被班主请到雅间,湛晞在椅子上坐下,他今日难得穿了件浅颜色的长衫,看起来像个清雅的贵公子。世宁站在他身边,班主给上了茶,林阮和孟真尽量往角落里站。
他们两个的样子其实挺狼狈,好歹是打过架了的,孟真嘴角到现在还一片青呢。
没一会儿,又有一位年轻人走进来,他穿着立领天青色绣松针的长衫,气质文静,生的很是清秀。他就是谪仙楼的台柱子宋霜绮。
宋霜绮是在湛晞面前拱了拱手,道:“十分有幸能与三爷搭一出戏。”
湛晞放下茶杯,“客气了。”
林阮低下头,这本来是很好很好的一出戏,被他给毁了。
湛晞出声道:“家里小孩不懂事,毁了这出戏,我代他向二位赔个不是。”
班主忙道:“可不敢受。”
湛晞看了眼林阮,林阮走出来,冲着班主和宋霜绮,深深作了一揖。
“是我胆大妄为,闹了戏楼毁了戏,我给二位赔不是。”
班主犹豫不敢受,宋霜绮倒是很坦然的接受了林阮的赔罪。
湛晞摆摆手,林阮重新退回去。孟真看了看他,两个人都没敢说话。
“楼里损坏的东西都由我来赔偿,”湛晞道:“至于受惊吓的那些客人·····明日我将谪仙楼包下来,请他们再听一场,必不会有损谪仙楼的名声。”
湛晞看向宋霜绮,“这一出戏,可惜了。宋老板不追究,我记你这个人情。”
湛晞的一个人情可比无数金银财宝都贵重的多,宋霜绮面色和缓了些,客气道:“三爷哪里话。”
几个人又客气了几句,湛晞起身告辞,站起来的时候瞥了林阮一眼,林阮赶紧跟在后头。
孟真走在最后,他叫住了宋霜绮,从包里拿出那个小盒子,道:“这是我表姐白珍珠给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