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妃在上(48)
马匹按色泽大小分了类,于是小皇帝一进门,就冲那片黑不溜秋的扑过去:“小黑!”
那一匹匹黑马,闻声动了动耳朵,个别还昂首长嘶了几声。小皇帝等不及内监给他引路,自己已经欢欢喜喜地上前细看了,边瞧嘴里头边嘟囔:“……这匹,耳朵的毛朝向不对……这匹,蹄子的颜色不对……这匹额头上有斑,肯定不是。这匹……这完全就是头猪嘛!膘肥肉厚成这样,哪里有马的样子!”说到这儿,他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头,终于转身向内监询问道,“朕的小黑呢?难道单独养在别的马厩里了?”
内监尴尬地指了一下那头“黑猪”:“这一匹就是。”
黑毛猪摇了摇耳朵,表示承认自己小黑的身份。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沈言川开口道:“将他牵出来瞧瞧吧。”
内监答应一声,打开栏门,竟是半哄半诱着才将那匹肥马牵了出来。
没了遮挡和阻碍,小皇帝这回看清了马匹脖子上的玉牌,上面刻了“铁骊”的字样——那正是小黑的大名。
小皇帝绕着小黑转了三圈,发觉记忆里那些鬃毛上的特征真的一一对应了,难以置信道:“朕的小黑怎么变成了这样?”
内监张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这显而易见的问题,一旁的沈言川却是答得直白:“吃得多,跑得少,胖了。”说完转头问内监:“马厩里还有更肥的马吗?”
内监想了想,回答:“没有了。”
皇上的马,总是吃的比别的马更好更多的,而像这样从小养到大却连续好几年都没人骑的马,根本是没有的。“那好,就要这匹了。”
还沉浸在马大十八变哀伤中的小皇帝,听了沈言川的话,惊疑道:“到底练什么基本功要这么肥的马??”
沈言川转身跨上马,笑盈盈道:“疾趋。”
片刻后,小皇帝明白了,所谓疾趋,就是要他拿着鞭子,赶着小黑满场跑着减肥,而他本人,既要跑又要闪,防止马被抽急了撅他一蹄子,所以也是满场乱窜。
沈言川就骑在小黑身上,看着不对劲了拉一把缰绳,除此以外的时间都是饶有兴味地看小皇帝在场上吱哇乱叫。
一场追逐训练结束,小皇帝脸已晒成了猴子屁股,顶着满脑袋汗进了殿,来不及喝水更衣就像一株蔫儿了的花草一般陷到了圈椅里:“啊……这到底……算什么训练啊……”
“训练您的速度和敏捷度。”沈言川跟在他身后进来,捧着一碗茶在边上轻轻吹着,“简而言之,就是学会打之前先学会逃。”
小皇帝侧过头,不解道:“……逃?”
“对啊。”沈言川毫不客气道,“上回在銮舆里头,皇上看到bi首刺来都不知道躲,真是胆大得让臣妾心惊。”
小皇帝两颊绯红,看不出是热的还是羞愧的:“那朕什么时候算是练完基本功啊?”
“等小黑瘦成一般骏马的模样。”
“啊?”小皇帝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哭丧着脸道,“等他瘦成一般骏马的模样,朕都瘦成半个朕啦!”
沈言川看他一味撒娇,故意扭头,淡淡道:“既然皇上如此喜新厌旧,好逸恶劳,那就算了。”
“哎!朕才不是!”小皇帝一看美人贵妃不高兴了,立刻把身上的酸痛忘了,急急忙忙跑到沈言川跟前,嗫嚅着解释,“朕就是看他变化太大啦,朕没有嫌弃他。你不要想太多了……”
沈言川身上没什么汗,此刻也不渴,闻言转过头来,打量了他沾了尘土的脏兮兮小脸蛋,嘴角一勾,把手中的茶递到他手里:“喝吧。”
接茶杯时,小皇帝触到了他温凉的手指,心里一阵微妙的悸动,觉得他真是冰肌玉骨,片刻后又担心他身体还没好透。
想着这些,他闷了一大口茶:“好热!”
“跑完碰凉水,会得荨麻疹。”
小皇帝抬眼看他,他眼里泛着细碎的光芒,像是映了月光的一泓泉水。
于是小皇帝舔了舔嘴唇:“哦。”
小皇帝在箭亭跑了整整一个月,小黑终于不负众望地瘦了下来——虽然其中还有他暗自示意养马的内监给他节食的功劳。
至于小皇帝本人,白净的皮肤被晒成了浅浅的麦色,脸孔脱了几分稚气,目光则更加有神。而他身体也在此时拔高了,两条腿跑得又细又长,胸膛也比以前要厚实些,整个人终于有了一点青年的样子。
对于这一点,他本人十分满意,因为最近走动时常常听到宫中人在夸赞他的仪表,这也使得他对去箭亭的热情高涨了,疾趋训练结束后,兴致勃勃地邀请后宫几位佳丽们也过来骑骑马锻炼一下身体,那样就不容易像前阵子那般,在换季时齐齐病倒啦!
当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招她们来,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沈言川接下来给他的训练任务比较能拿出去见人,只需要站在原地举举石锁就行,不必给嫔妃们表演撵鹅追猪——他狼狈的样子只敢给沈言川看,因为对方虽然会笑他,却不会嫌他。其他人却是面上不敢笑,心里偷偷嫌的。
可惜他的号召能力比较有限,大家来是来了,不过除了王婕妤体力彪悍,孔武有力,热衷于和沈言川切磋之外,其他几个随便过个场,就开始躲在阴凉地儿吸溜冷饮,紫苏饮、梅花酒、绿豆汤、甘蔗汁……每天不重样,看得他怪眼馋的,可沈言川不让他喝,只能望梅止渴就是了。
偶有一回王婕妤在身经百战后将沈言川缠斗得远了些,小皇帝实在忍不住,偷偷过去讨了一小杯木瓜汁,怕被发现,火急火燎地几口喝完了,结果睡一觉起来,第二天屁股上后背上就捂出了一堆疙瘩,痒得他伸手乱挠,形象很不雅,导致沈言川在给他扑松花爽身粉前,先请他的屁股吃了几巴掌,把他打得哎哟哎哟叫唤。
但是叫唤过后,他又心满意足地趴在沈言川腿上,隔着轻薄的衣料摸偷偷对方凉丝丝的细皮嫩肉,心里快活极了,把脸埋起来偷笑,结果手背上又挨了一下打。
等到整个夏天过去,天气干爽起来,小皇帝的基本功才算是真正练完。
练完基本功的小皇帝精神头足了,力气也大了,身手也矫健了,年轻力壮的身体就迫切地想要重新拥抱沈言川。
然而还没等他贼胆冒出头,北朔那边来的信就挥退了他的绮念。
信是他皇姐公主聆寄来的,他一封,安太妃一封,上面除了闲话家常,表达思念之外,还说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北朔会派使者给太鸿国皇帝庆祝生辰。
沈言川问小皇帝:“您怎么看?”
小皇帝皱起眉头,生出了警惕之心:“他们是来看朕是不是好欺负的吧?”
北朔和太鸿的关系一直很不稳定,好一阵歹一阵,歹时多,好时少,哪怕是小皇帝不通政事时,也一直在他人的言语中认定了他们行事粗鲁,狼子野心,并且,当年就是因为双方打得疲了,才派公主聆去那苦寒之地和亲,基于此点,小皇帝对他们的印象就更差了。
然而类似的请愿,北朔去年就曾提出,当时被太后设法挡了回去,所以今年不宜再挡,否则北朔必然要视他软弱可欺,那一柄柄弯刀也要重新出鞘了。
第58章 忙里偷
不久后,北朔前来庆贺的正式文书就到了。
小皇帝找来礼部和兵部的人,关在御书房商讨了许久。末了得出结论——藤州水患刚过,部分用度宜从简,重头戏要放在宫内和都城的治安上,起到震慑作用。而戏乐菜肴推陈出新即可,点缀装饰美丽大方就够用,未必要堆砌太多金银,等闲使臣看花了眼,对于御赐的东西反而不珍惜,说不定还会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一道命令下去,整个皇宫都忙碌了起来。前朝自不必说,后宫的太后和安太妃这次也参与了进来,指导后妃和女官们准备吉花吉服、陈设摆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