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抱错的豪门少爷重生了(101)
说回池珺。发小们各个远在国外,身边是一片觊觎自己地位的长辈亲朋。要说交心,也只有钟奕一人。然则此刻的烦恼正与钟奕相关,在男友面前,很难说出。
小池总在亲近之人面前历来直球。
偏偏到此刻,有良久踌躇。
他与张笑侯的车在机场高速上,一路疾驰。窗外是十二月冰冷的、如刀割的夜风。再有,是绵延无尽,有如长龙的灯火。看着这一幕,张笑侯想到自己乘飞机回来时,飞机在云上。看窗外,只见到无尽天光。在白日,亮的耀目。可当飞机越过晨昏线,便见到璀璨瑰丽的晚霞。落在云上,云浪翻涌,似是一片海洋。而他身在这片金色的海洋之上,千米高空,飞机犹如渺小飞鸟。世界这样大,广阔无垠,人类在其中,多么不值一提。
于是他说:“你觉得高兴就好。”
池珺缓缓眨眼。
张笑侯道:“盛源很大,可不过发家数十年……”这样的话,也只有张笑侯,能与池珺说,“人类历史很长,建国到现在,也仅仅是几十年时光。有人成功,有人落败。都是常事。”
池珺喉结滚动。
张笑侯:“生命很短。几十年,转眼就过去了。如果在这短短时间里,都要思前想后、无数顾虑。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他原本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
这会儿“开导”起发小,也从自己的想法出发。
“蘑菇,”张笑侯说,“我们是朋友,但我们很不一样。”
如果没有丛兰与张笑侯妈妈的手帕交关系,哪怕两人在大学里遇见了,是同班同学,都不一定会有什么交清。此刻,让张笑侯再想池珺与钟奕的相识、相知,一步一步,就好像是命中注定了。
“高中的时候,我就想出国了。但当时,我爸在升迁的要紧时候。我妈想要更稳妥些,不要给其他人攻讦我爸的机会,就问我,愿不愿意在国内读大学。至于其他想法,可以等大学之后再说。我答应了。”
“后悔吗?”张笑侯自问自答,“不后悔。他们为我付出很多,我应该有所回报。再说,我妈也只是希望我在国内多待几年。但也……仅此而已了。”
张笑侯:“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需要什么。在很多人看,我大约很不堪造就。但无所谓,那些人的想法,我不在乎。”
“你呢,蘑菇。”他说,“你和钟奕的感情,这么……深,”他其实不太能理解,怎么会有人这样全心全意,把视线放在一个人身上,“既然你相信他,就也顺着心意来吧。但你自己的想法,也很重要。永远不要为了别人,一退再退。”
池珺笑了下:“也不算退啊。”只是情人相处,总要有为对方妥协的地方。再者说,细细想来,他与钟奕在这事儿上做的都不算“模范”,彼此半斤八两。
张笑侯不置可否。他在副驾驶上,伸了个懒腰,再舒舒服服地挪了挪身子,最后抱怨:“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骨头都僵了。我睡会儿哈。”
池珺:“……”
飞机上骨头僵了,到车上还能睡着?
无非是觉得方才说的太多、太深,所以给池珺留点思索空间罢了。
池珺微微笑了下。
他真的没有什么不满足了。父母不睦,但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对他多有照料。奶奶早年病故,是一重打击,但在那之后,他身边亦有朋友。走过许多年,遇见钟奕。他无比庆幸,在那个晚上,面前还摊着书本,句句问出钟奕对自己的心意。那时他热血上头,连皮肤都在发烫。勉强做出镇定的样子,对钟奕说,“你愿意成为‘可无’的理由吗”。
世界在那一刻变得完全不同。
起先,心中的感情只是一道小小溪流。想要尝试、不确定这份关系能走到什么地步。钟奕是不一样的,可这份“不一样”,能确保什么?男女之间的感情都有那么多不确定因素,父母都是彩旗飘飘的人,世上无数年轻新鲜颜色,一两个月的热恋尚可,可要说更长时间,池珺便不再确定。
可在与张笑侯讲话时,池珺意外、又确信地发觉:原来已经四年了啊。
他与张笑侯讲话时语气平静,心中却波涛汹涌。四年。几个月前,他过了二十三岁生日。人生短暂,而他不过认识钟奕五年,第一年相知,第二年相伴。池珺莫名觉得:如果我能早点遇到钟奕。
早点开始这份“尝试”。
早点……喜欢上他。
爱上他。
也很好。
钟奕——
忽然很想见他。
哪怕两人早起时方才分离。多少年过去,都有早安吻。钟奕喜欢扣着他后颈,喜欢将原本浅淡的吻加深,然后看池珺意犹未尽、想要更多的样子。有时池珺也会早起一些,给男友一点小小的惊喜。都是成年人,他可以很坦诚地说,自己喜欢看钟奕因为自己,而变得鬓角带着一点汗、微微喘息的样子。明明是那么镇定冷静的一个人,偏偏会因为他而失控。这像是一个永无止境的游戏,而池珺乐此不疲。
眼下,池珺将自己这边的车窗打开一条缝隙。夜风吹了进来,吹去车子里沉闷的空气。他见到后面跟着的车,又想到中午。先前芭蕉搬去新的办公楼,自己与钟奕便不能偶尔在公司遇见。每天早起上班,都要各自开车、分别。小池总原本在办公室休息间摆了张床,但芭蕉搬了新楼后,就不再临幸。如果要选择,他更愿意早点忙完工作,再回家、与钟奕一起。
那真的是一个家了。有两个人的气息,有契合的爱人。
今天中午,他抽了点时间,与钟奕视频。说到张笑侯回来,自己要去接他。钟奕没说什么,只道:“……马上要圣诞节了。”
言下之意,像是让池珺别花太多时间在张笑侯身上,而是快点回去、与钟奕“过节”。
毕竟到了节日当天,以芭蕉的兴致,必然要加班。此外,娱乐公司那边也有活动,举办庆典。作为老板,钟奕自然要出席。
身侧,张笑侯已经睡着。池珺理直气壮地想,不知钟奕会不会为晚间准备什么。
没办法,平日工作太多,不是时时都有心情。又到了年末,最忙的时候。池珺在盛源焦头烂额,想来钟奕那边也类似。他们其实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亲近。
待把张笑侯送到,睡醒的猴子潇洒地与池珺挥手道别,说:“改天再出来聚啊。”
池珺与他告别。心情很好,甚至哼了点歌,回家。
而在另一处,唐怀瑜翻着行李箱:“我带了好多东西回来,给爸妈的,给哥的。哦,还有给芸芸的……”这样高高兴兴说完,拿着东西抬头,正好对上唐怀瑾的视线。
唐怀瑜一怔。
“哥,”她踌躇,“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第117章 七夕番外(上)
从京市到海城,要有两个小时,池珺关机、看着窗外夜色,很快困倦。他心里算着时间,等到天亮,还有一场硬仗……还好他不是孤军奋战。
把钟奕拉进盛源,是个意外。两人是同学,但除去开学那天几句交谈外,大学的大半时间,他们都无甚交集。钟奕是那种标准的“优等生”,读书刻苦,成绩好、性格冷淡,算不上合群,但有成绩单在,人又认真靠谱,平日作业组队,仍有许多人找他。
池珺是例外。
如果他想要交际,自然能做到让所有人——所有没有利益冲突的人都喜欢。但年纪渐长,他把越来越多时间放在盛源。对学校课业,不至于敷衍,但也绝对不算用心。老师起先觉得不满,但池珺又从来都很诚恳。诚恳地表示自己下次还会再犯。
老师们:“……”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每个人的起跑线不同,其他学生需要在校期间的GPA来换取光明前途,可池珺原本就站在另一条跑道上。让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想想也不算对。
于是在很长时间里,池珺往返于学校与盛源,钟奕则在图书馆。他错过宿舍里的矛盾,却不会错过假期的实习offer。他稳扎稳打、一步一步,走在自己期望的道路上。等到大二,钟文栋去世。他喝了许多酒,到了家,无力也无心多做什么。是秋日,不算冷,他干脆躺在地板上。这或许可以成为寻常的一天,但钟文栋显然没有这样的运气。警察通知钟奕时,按惯例,是要照顾家属心情。许多家属不愿意尸检,而警察们借过往经验预估,说:“半夜酒返上来,被呕吐物呛死吧。”
钟奕应了一声,没有太多心情。
他只是觉得:哦,他死了。
就好像……他花了很长时间,从牢笼中走了出来。然后回头,看着自己背后的泥沼,和过往禁锢自己、让自己一身伤痕的笼子,发觉那个笼子已经深陷泥沼。被没过顶尖。
再之后,钟奕在实习时,又见到池珺。不再是大一时总会活跃气氛、据说还参加了校篮球队的那位同学,而是面色微冷,听旁人讲事的“池特助”。两人看着彼此,都觉得意外。但意外之外,就没有更多了。世界太大,那么多人,从来没有谁和谁是真正平等。钟奕很早就明白这点。他无从改变世界,只好改变自身。
而于他来说,池珺原本是另一个世界的象征。直到两人关系渐近,自己被池珺邀请,从他手下的钟经理做起,到后来的钟总。然后,遇到唐家人。
再车祸身故。
那时池珺在机场。他等了许久,觉得疑惑,为何不见说好来借的钟奕。给钟奕打电话,也是不通的状态。这时候,池珺已经有了隐隐预感。只是在他想来,如果钟奕真的出事,一定是池铭……他深呼吸,稳住手,觉得自己不能太过急于下结论,然后将仇恨相加。仍有一种可能:钟奕睡过头。
这也不是多不可思议的事。
他们毕竟是人,不是机器。
池珺想了想,给钟奕发了消息,说自己先去盛源。等退出微信,恰好一条新闻推过来,是海城高速上发生一起汽车爆炸案。
池珺瞳孔蓦然缩小。
他心跳停滞,屏住呼吸,去看新闻照片。然后看到一辆已经严重碳化,却依然能看出些许颜色的车。
钟奕——
池珺浑身冰凉。
……
……
两年后,他在盛源说一不二。池北杨的病症仍未缓解,池铭则灰溜溜落败。至于池南桑,她仍然管着酒店事物,池珺偶尔觉得,自己大约一生都无法与姑姑“和解”。但这原本就不是必要的事。
他已经三十岁了,仍然孤家寡人。在商场八年,见过许多沉浮。许多人和他明示暗示,想向他介绍女孩。池珺一律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