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臣下[重生](68)
江盛雪对梅争寒的隐瞒是出于江义的考虑也是出于江盛雪的担忧,她心知这种东西知道的人越多给她和梅争寒带来的麻烦越大,所以她一直闭口不谈。甚至在逃亡路上被梁简旁敲侧击时,也保持沉默不肯多言。
江义之死真相大白,梅争寒没再追问江盛雪什么。一直以来他们兄妹二人就走在不同的道路上,他们各自有着不同的选择。
樵县困局也从单纯的蛊师入侵变成复仇之战,仇人梅争寒已经手刃一个,其他的自然也不会放过。只不过这一次他不会在冲动行事,而是老实的听从梁简的安排。
次日,天刚蒙蒙亮,一|夜无眠的梅争寒从床上爬起来。为了不惊扰梁简,他的动作放的很轻。他下床穿上鞋子,提上自己的银枪出门。
梁简在黑暗中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着梅争寒的床,枕着手臂躺着,直到听见门外练武的声音他才起身。梅争寒心事重重一|夜未眠,梁简同样如此。盘膝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直到四周寒气渐起,梁简才披上衣服出门。
他推开门倚靠着门框,借着朦胧昏暗的晨光欣赏梅争寒练武的英姿。少年心里揣着事,手上的动作浮躁而狂乱,扫起一地枯叶,发泄心里的不甘。
梁简一直没有出声,等梅争寒练完枪法回身瞧见他时,他才弯了弯嘴角。梅争寒在原地顿了片刻,提上银枪过来。
梁简为他拂去肩头落叶,温声道:“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纠结吗?”
梅争寒点头,也不嫌地上的石板凉直接坐下去,揪了一根枯草拿在手上。他看着露白的东方,心里是对过往的怀念。他曾在心里默默发誓要保护好江盛雪,不让她受委屈,可是现在看来他才是被江盛雪护着哪一个。他空有一身武艺到头来却不能为江盛雪遮挡风雨,若不是遇见梁简,说不定他和江盛雪的下场就如同他之前做的那个噩梦一般。
武力不能变通和蛮力也没什么两样,单一的武力又怎么比得过权利。
梁简在梅争寒身侧坐下,将他的银枪放到另一边,道:“要是还想不明白就和我说说,其实我挺好奇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还和那群人争斗,有魄力有胆识,颇有几分江湖侠客的风采。”
梅争寒忍俊不禁道:“我师父就是个医术不错的普通大夫,心肠软,看见不平事总爱去管一管。你看,盛雪就特别像他。我印象里他对很多事情都看的很开,唯独不喜欢官场,可是这一次他却做了本该当官的人去做的事。 ”
蛊师入侵,残害百姓,这本该是县官该管的事,最终却让一个大夫接过担子。梅争寒不知道他师父去阻止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单纯的又是因为善良作祟,还是深知就是告诉官府也无济于事。他身为蛊师了解蛊术,但说到底还是无权无势。在权利这尊庞然大物面前,他是如此渺小。
“你师父高义,等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也该为他正名。”
梅争寒笑了笑道:“无所谓,我想师父不会在意这些的。你看他连我都不告诉,让盛雪一个人独自背负这些。”
这一场善意的隐瞒对于梅争寒而言并不是保护,他为此感到深深的自责。
梁简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该背负的命运,你师父不告诉你是因为你对蛊术并不了解,无法背负。这是盛雪的命运,谁也帮不了她,她只有靠自己的努力勇敢地走下去。我们能做的是帮她清一清道路上的阻碍,让那些不入流的阿猫阿狗滚远点。”
江氏夫妇对两兄妹的培养各不一样,显然一开始就给他们定下不同的人生轨迹。梅争寒即便知道也不可能去插手江盛雪的人生,把本该她背负的东西放到自己的肩上。梁简不希望他钻牛角尖,总有一天他会明白其中的不同。
梅争寒没有反驳梁简的话,他抬手挡住面前的光,在心里苦笑道:“那我该背负的命运是什么?这双眼睛带来的不幸吗?”
晨光突破重重黑暗降临,灰蒙蒙的浓雾散去,冷风卷起枯叶打着旋飘向远方。
听音阁的人临近中午才赶到此地,他们没有全部现身,而是来一个人和叶晟接头。这个人在阁中地位不低,认得叶晟也认得梁简等人,对他们客客气气。叶晟身上有伤,梁简出于对他身体的考虑没让他参与这次行动,而是让他留守后方。
叶晟还想和那个拿剑的虫人一决高下,对梁简的提议略微不满。
梁简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磨嘴皮子,顺毛道:“我们都走了这里的人怎么办?你们在这里又不是隐秘的事,难保那些蛊师不会前来找麻烦。有你坐镇,我们也能放心一些。”
叶晟闻言看了眼不会动身的江盛雪,孩子气似的哼哼两声,勉强接受梁简的说辞。
他们这里收留的都是普通人,如果能有让那群蛊师感兴趣的人,大概就是江盛雪。不管怎么说,叶晟也算承了江盛雪的人情,自然不会丢下她不管。
对面只有两个蛊师,梁简并没有采取多么精妙的计划,直接整合力量劫大牢。先斩蛊师爪牙逼两个蛊师现身,再取他们性命。
听音阁的人来之前叶白衣就交代过让他们听从梁简的命令,所以这会儿对梁简的安排并无异议,大家定好时间后就集合行动。
府衙的大牢并没有因为昨夜遇袭而加强防范,依旧是那几个虫人。梁简留下两人放哨,其余人等随他一起冲进去和守卫的虫人兵刃交接。
这些虫人都很强悍,和之前被梁简斩杀那位完全不一样。他们之间还会简单的配合,威力不容小觑。加上他们没有痛觉,就是被砍下手脚也无所谓,只要能拿动刀剑还是会扑上来。听音阁的人对此早有防备,他们两人一组合力对抗,招式多是攻击虫人的头。
听音阁的领头人荡开虫人的攻击,几个躲闪退到梁简身边,对他道:“梁城主,这里我们尚能对付,你和梅公子可以去大牢营救其他人。”
梁简扫了眼战况,见听音阁的人占上风喊了一声梅争寒的名字,两个人一头钻进大牢。
大牢的光线依旧昏暗不明,四周安静的只有梁简和梅争寒的脚步声。梁简一路上都在警惕昨夜那个虫人,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走完大牢也没瞧见那人。昨夜哀嚎的百姓都安静的躺着,隔着牢房梁简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
一路的死寂在黑暗中发酵,让人心里的恐慌无限放大,梁简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妙感,他快步走到大牢尽头,看见许泽和其他人也躺在地上不知死活。他心里一紧,砍下大牢的铁链奔入牢房,蹲下身试探许泽等人的鼻息。
“怎么样?”梅争寒稍晚一步,他扫了眼四周没瞧见闻尧,心里有些疑惑。
手指感受到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好歹没有断绝,梁简松了口气,给许泽切脉道:“暂时没有危险,得赶快把他们转移出去。那个虫人和闻尧都不在这里,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梁简的话刚说完,大牢的一头就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梅争寒神色泛冷,握紧手上的银枪,冷冷的看着进来的路。
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光下穿着听音阁衣服的人闯进来,手上的刀还滴着血。他看见梁简和梅争寒,抱拳道:“两位公子,县衙着火了。”
第72章
县衙在大牢的前方, 一抬头就能看见高|耸的屋脊。最先发现它着火的是负责放哨的人,滚滚浓烟漫天, 火势随之而起, 如果不是天气潮湿早已蔓延开。
梁简和梅争寒从地牢冲出来, 扫了一眼着火的地方, 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那个方向是衙门女眷住的地方, 昨夜他们只看见一个小妾, 但难保白天没有其他人。这两个蛊师是想放一把火把县衙烧个干净, 然后趁乱离开。
“畜生, ”梁简在心里骂道,留下几个人手道:“你们在这里收拾残局,把地牢里的人都转移出来,其他人跟我走。”
话毕,他一马当先跃上屋脊, 朝着县衙的方向飞去。梅争寒紧跟其后, 速度上并未落下。
县衙这边的情况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刺鼻的烟味中还有浓郁的火油味,点火的人在周围泼了火油让火势蔓延。府上还余留的几个仆役发现走水, 连忙呼喊人来帮忙, 大家找来接水的木桶,一桶接一桶的运过来救火。
可惜火势太大根本扑不灭,烧焦的房梁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断下来, 房屋开始倒塌。周围的人连忙躲开,看着大火吞噬整个厢房, 空灵的歌声从火海里飘出来。明明唱的是新婚之夜,却莫名的染上哀怨和憎恨,听的人汗毛倒竖。
“郎有情,妾有意,八抬大轿进府邸……
入房挑起盖头瞧,徒惹新娘掩唇笑……
龙凤红烛高高照,夫妻恩爱夜夜好。”
梁简落在府衙另一边的屋脊上,他听着歌声看向火海,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小妾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在火中翩然起舞。她仿佛感受不到周围的高温,赤着脚在地板上跳跃。火焰燎过她的衣服,她的长发,她依然笑着挥舞着衣袖。
即使有火焰遮挡视线,也不妨碍梁简看清楚小妾的面容。她的确是个娇俏的美人,单看五官精致可人,自有一股楚楚可怜之意,可惜自甘堕|落。哪怕用自己的身体饲养蛊虫,依旧不能阻挡死亡的侵蚀。她的神志还有残存,但身体早已死去,身上的肌肤大片大片的腐烂。
她在火中疯狂的大笑,火焰一拥而上把她吞噬,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掩盖在烈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中,就此消失于世间。对她而言,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下方的仆人看着小妾死于火海,都停下手上的动作,胆小的抱在一起害怕地哭起来。
梁简从屋脊上飞下去,那些人不认识他,见他从天而降都吓的不轻,连连后退。梁简扫了一眼他们,问道:“之前在你们府上的那位蛊师在哪儿?”
仆人们相继摇头,他们只是一些身份卑微的下人,目不识丁,平日除了打杂外很少能接触到府中的事情,对蛊师并无印象。
梁简蹙眉,又道:“那衙役何在?”
有位仆人颤巍巍的站出来回道:“他们在前院,但都晕过去了。”
晕过去的衙役自然是指望不上了,梁简觉得一阵头疼,他吩咐仆人把火势扑灭别让它蔓延,然后飞身离开,派人前去把守城门。梁简有种直觉,那两个蛊师和虫人一定还在城里。他们苦心经营这一切,不可能还没有看到成效就一走了之。而且闻尧现在下落不明,极有可能被他们带在身边。
大牢里的许泽等人被解救出来后第一时间送到江家给江盛雪诊治,他们只是吸入迷烟失去意识,并没有性命危险,江盛雪给他们喂过汤药后很快转醒。
两个蛊师下落不明,县衙也是一团糟,梁简派许泽去整顿县衙,自己则带着梅争寒在城中巡查。
许泽好歹来过几次樵县,对樵县的工作不算陌生,在江盛雪和听音阁的帮助下,很快让工作步入正轨。县衙幸存的衙役不足二十人,这半个月都过着认不认鬼不鬼的日子,各个身心俱疲,面容憔悴。樵县头领以上的职位死的一干二净,许泽基本上是个光杆郡官。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做的有声有色,先是带着属下去安抚城内百姓的情绪,把城内的情况稳定下来,然后从周边县城调来官兵对在逃的蛊师进行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