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暴君一起重生了[修真](86)
雪怀冷静地说:“云错,打起精神来,不要回冬洲,这是调虎离山计。那个人是吸引你们注意力的,魔族人已经不在单狐山了,据我估计,应该是打算等你离开风洲之后,立刻占领风洲。”
云错说:“不行,冬洲已经快——”
雪怀强硬地说:“我去。那个人的目标不是冬洲,也不是你,不是仙界的任何一寸土地,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他的目标就是我。”
云错在那边愣住了,连带着传话的青鸟也愣住了:“你……”
雪怀没管这么多。他低声命令饕餮鬼去往某个方向,拍了拍它的头,全速前进。
那个地名,他说得非常小声。
但云错还是听见了。
云错的声音突然暴怒起来,好像这个人立刻就疯了:“雪怀,你不许去!你等我过来,我不许你去,你回来!我命令你,你——”
雪怀说:“云错,你信我。别让我失望啦。”
云错在那边的声音已经哽咽了:“你不许去,雪怀,你不许去……”
雪怀却挥手示意青鸟切断联系。
饕餮鬼有点畏缩不前,雪怀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小饕,白凤雪原,现在就去。”
*
雪怀时至今日依然记得,白凤雪原是云错的故里。
也是魔族唯一下雪的地方。
当初云错告诉过他,之所以他娘亲选定在冬洲居住,不仅因为冬洲是离魔界最近的地方,而是因为这里是唯一一个有雪的仙洲。
四季都是雪,云错的母亲喜欢。云错在这里度过了他的孩提时,故而上一世,他征伐到这里的时候,整个魔界对他下达了最高暗杀令,誓要弄死云错这个背叛魔族的孽障。
而如果不考虑其他有的没的,这里其实是个很美的地方。静雪垂落,一望无垠。
只是当雪都变成飞灰时,这个景象也变得死气沉沉起来。
雪怀一路过来,已经看了一路的飞灰。那人说过之处,舞步满目疮痍,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雪怀踏入这里的第一步,低头弄了个结界,把饕餮鬼扔进去丢到一边,任它怎么哭闹都不放它出来。
他提着灵火铳,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这里一片死寂,没有进队,没有其他活人,只有他熟悉的一张脸。
这种熟悉不代表他认识,因为此刻站立在他眼前的、一直在等待他的人,这张脸是拼凑出来的。
他是他认识的身边所有人的合体,时常与他碰面、说话,但又永远不为人注意。
是他隔壁的师兄,是他某个没记住名字的母家亲戚,是他身边的小兵。
是他知道或是不知道的种种。
那人看见他来,并没有动手,甚至态度也很和蔼。他仿佛很轻松闲适似的,伸手带起风中的一点飞灰,将它们摆出各种各样的形状。
良久之后,此人才开口:“雪怀,其实你到现在,也应该知道自己前世为什么死了。同样的时间,我重来一世,修到了魔道十七重,而你呢?你的修为水平,若能把你手里的这个东西用到极致,应当是可以打败我的,可问题就是,你能用到极致吗?”
“不能吧,因为你是个废物啊。”
他叫他名字时透着一种诡异的亲昵,仿佛和他很亲近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雪怀却仿佛没听见他的羞辱一样,只是盯着他,轻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歪歪头,瞬间变换成沙华的模样:“小怀,我是你师兄啊。”
紧跟着,又变成花青的模样,惊恐中莹莹带泪:“大人,我是您的士兵。”
最后变成右护法的样子,沉稳淡漠:“我也是你的同僚。”
他仿佛十分沉醉这种小玩笑,表演得非常起劲,当中透露着歇斯底里的疯癫,疯狂的入戏却能在之后的瞬间戛然而止。
最后才变出一张雪怀从未见过的脸。出乎意料的,这是一张书生的脸,充满了书卷气,清秀俊俏。
雪怀问道:“这是你?”
“是,本来的我。不比你难看吧,雪少主?”那人微微一笑,“还想不想知道我当过什么人?”
“我不想听。”雪怀亮出手里的灵火铳,“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那人仿佛觉得他的话很有趣似的,歪头道:“哦,是吗?雪少主,不知者为不知,何必装模作样——”
那个疑问的尾音还没过去,雪怀手中细碎的星芒已经往他的方向贯穿而过。不再是治愈术,而是汇聚了攻击力的一击,只是打偏了。
那人似乎被吓了一跳,紧跟着又笑了起来:“你这个性子啊,误了多少事?真的要改一改了,小怀。现在我来告诉你——”
又是一下,他轻巧地避过了,而后反手一记符文弹出,雪怀情急之下横过灵火铳挡下了,只是落地后退了三五尺,闷声咳出了半口血。
那人温柔一笑:“还记得你们第一次吵架吗?你临时出去谈事,不能陪他一起吃饭了。你找了一个下人转告他了,可他第二天还是对你发了脾气,你说,那个下人到底是说了还是没说呢?”
又是一记符文,这次他打偏了,雪怀扭头躲过,头发被削碎半截,脸上多了一道血痕。
“那个凤凰族太子,也是我。你只知道我想挖你过去,却不知道我还伪造了我们两个情意绵绵的通信记录,给云错看了吧?”
雪怀微微一怔。这一刹那,又是一记强力的咒术,直接把他掀翻在地,狠狠地砸进了雪地里。
那人觉得很有趣似的,喋喋不休:“这件事情很有意思,当你们身边所有的人都在离间你们的时候……所谓二人齐心,无往不利,不还是个笑话吗?你和他,根本不合适,你认为他固执偏激,他认为你冷情淡漠。这就是你们的弱点。你们两个是魔界最大的隐忧,可是靠我一个人就把你们分开了,死的死,疯的疯,啧,真是可怜。”
雪怀迟迟无法从雪地里爬出来,他居高临下地走过来,一脚狠踏在雪怀柔软的腰腹上,雪怀疼得整个人都痉挛了一下,却咬牙冷笑道:“那你怎么还是死了?你既然是上辈子跟过来的,怎么又死了呢?”
他这句话出口后,却像是触犯了某种逆鳞一样,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戾色,踩得更重了,咬牙切齿地恨道:“都是姓云的那个疯子,生杀了那一役中所有的人,包括我,上万人啊,一个都没逃出来,他是疯子!他这个暴君,迟早要遭报应的!”
“不如就让他的报应从你开始吧,小怀。”那人俯身下来,捏住雪怀的下颌,顺带着扼住他的咽喉,“把你每个躯干都砍下来,在你漂亮的脸上划几刀,装在盒子里送给他,你说,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雪怀每动一分,他就压制得越紧。
刀尖越来越近,雪怀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但是眼中居然浮现出了一点笑意。
这点笑意让对面的人心中敲响了警钟:“你说什么?”
他松开手。
雪怀猛地咳嗽了几声,咳出了一些血沫子。
他只是安静地凝望着他,眼里看不见仇恨和愤怒,模样与他刚刚的样子大相庭径——反而透着一种怜悯。
“我说,我知道你是谁,没有骗你。”
因为疼痛的原因,雪怀一字一句地往外吐字,但声音仍然清亮干净。
“第一,你比任何人都要好认。过度的伪装反而能暴露你的本性。你从不使用真实身份,而是用各种各样的虚假身份混入山庄里,所以首先,你原本应该是山庄里的人,这样做是为了怕被故人发现。”
雪怀说,“而这个故人,就是我姥爷,对不对?”
他没等回答,继续说了下去。“第二,这么多身份,幻术师,预言师,驯兽师……这些东西你无一不精,而且装得很像。你是个天灵根。”
眼前人猛地一怔。
雪怀停下来吸了几口气,而后才缓慢地说:“我知道姥爷以前有个天灵根的学生,是他最后的关门弟子,但因为心性刻薄被逐出师门,看来就是你了——虽然我依然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让你非但不检视自己,反而盯上了我。”
“呵,你还算有点小聪明。”刀尖挑破他的下巴肌肤,血液慢慢渗透,那人说,“是又怎么样?我不过是想看看,那个老头子真正放在心上的宝贝,所谓的纯粹心性,到底是怎么样的。”
“不过如此啊?雪家少主,父母和睦,众星捧月,你是个生来什么都有人的人,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苛求其他从泥沼里爬起来的人呢?”
他的声音变得尖酸刻薄起来,“百年寒窗苦读,最优秀的天灵根,被你们心性两个字打发了;我辛苦辅佐的人,轻轻松松就被你迷丢了魂魄,我倒是想看看,你没了这些光环,还怎么纯粹下去?你没了爹妈,被人嘲笑,被人踩在脚下的时候,又是什么感受?这么多年,我和你朝夕相伴,有时候我觉得我简直爱上你了——但我真的不理解你这种人,有时候简直蠢得让我窒息——”
“第三,”雪怀仿佛没听到他说话似的,静静地开口。
还有第三?
这一瞬间,被打断的人也不禁狐疑了起来。
“你对我从好奇,到仇视,到想毁了我——或者你说的,爱。”
雪怀笑了起来,“我换个说法,我是你的死穴,这么说不为过吧?虽然云错那个家伙听见了多半要吃醋。但,死穴的意思就是,你会为了恶心我,折磨我而不择手段。起初你为了帮魔界做事而离间我和云错,但最后,你已经控制不了你自己,你只想毁了我,对不对?”
“办事最忌感情用事,这一点,我这些年已经慢慢在懂了,但是我看你却未必。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个……你难道不懂吗?”
雪怀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雪原周边,不知名的大军悄悄逼近。
铺天盖地的,如同潮水。为首的人正是白弈,还有多日不见的雪宗。
这才是真正的局中局。
假意失意,假意与天庭决裂,假意自己仍是那个冲动易怒的少年人,他赌的就是这最后一刻。
他从来都是有备而来。
那人在察觉有人靠近的一瞬间就已经祭出了全身修为,想要直接打碎包围他的军队,然而未能如愿——因为雪怀的灵火铳对准了他,又是一记力量深重的星芒。
雪怀低笑道:“虽然还不能用到极致,但若是只用来牵制你,绰绰有余。”
那人猝不及防,修为只能用来抵抗雪怀这边的攻势,而无暇分新其他。然而就连这一击,他也差点没挡下来。刚刚雪怀和他试探的时候,根本就是在做假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