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小鬼差(83)

　　帐子重新被拉上，守夜的人，呼吸轻得听都听不见。穆星渊在床上翻了几个身，怪谁呢？怪自己没本事，护不住想保护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可真长啊，迷迷糊糊间，他甚至听到了女儿的怒吼：“……要你们有何用，发热也治不好！你……来人，把两个守夜的小奴才给本公主拖出去砍了……”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陛下醒了！”有人在他耳边喊道，声音很吵。
　　“住……住嘴。”穆星渊想说话，张了张嘴，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父皇！”一双熟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父皇，您睁开眼睛，看看女儿……”
　　是云梦啊，怎么喊自己父皇了呢？小时候，你不是都叫的爹吗？穆星渊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一瞬间，意思回笼，肩膀的酸痛，四肢的无力，额头的高烧，都让穆星渊意思到，自己生病了。
　　“云……梦……”
　　“父皇，我在，女儿在这里。”穆云梦穿着裙子，梳着华丽的发髻，额头还镶了一枚红宝石的花钿。
　　穆星渊笑了，晁凡在女儿小时候，就喜欢这样打扮她，可是要悄悄的，打扮完欣赏一会儿，就得拆掉，所以被折腾的女儿很不喜欢这样，每次晁凡想打扮她，就得许下很多割地赔款的诺言。如今，女儿大了，反而觉得这样好看，每次来探望他，都是这样的打扮，他很喜欢。
　　“别为难……小火车……小芍药……”穆星渊劝她，“是爹……爹撑了太久，累了……不怪，不怪别人……”
　　“公主，小火车和小芍药，就是那两个守夜的小子。”头发已经全白的秦应之，一边擦眼泪，一边在旁边解释。
　　“好，听父皇的，女儿不杀他们。”穆云梦愣了愣，又捏了捏穆星渊的手掌，“可是父皇，你要好起来才行！你不好起来，女儿不会让他们两个好过的，你发热了一个时辰，他们才宣御医！真是罪该万死！”
　　穆星渊失笑：“好……爹，爹会好起来的……女儿，再叫一声爹好吗？”
　　“爹！爹！爹！”穆云梦赶紧喊了几声，一声比一声高，他拍着穆星渊的手，安慰道，“过两天，女儿把几个孙女带进来给您请安，好不好？最大的昭云，女儿已经在为她选夫了，可是听她的意思，她也想像女儿这样，不成婚，愿意和谁生孩子就和谁生，过腻了就换一个。昭春你还记得吗？长得最漂亮的那个，她啊，不得了了，如今每天就是花心思打扮自己，什么正事也不干，可能随了她爹的性子吧……”
　　穆星渊一阵阵晕眩，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可是，他还是温柔的哄了哄女儿：“昭春吗？爹……不记得了……最漂亮的那个……不是我和凡凡的闺女吗？叫……叫云梦呢……”
　　“爹……”穆云梦赶紧把头虚靠在穆星渊胸前，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嗯，昭春算什么，女儿永远是最漂亮的，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爹爹。”
　　穆星渊闭了闭眼睛，眼前有些发黑。
　　“公主殿下，让陛下休息休息吧，刚刚醒来，切忌情绪大起大落。”御医在一边劝告道。
　　“好，爹你休息。”穆云梦悄悄擦了擦眼泪，故意笑道，“我就在外间，要是想我了，记得叫我。”
　　穆星渊点了点头，说不出话来。
　　赤国的皇帝病了，这个消息，才三天，就传遍了赤国境内。
　　所有人都望向了新皇都，想要知道，这个国家将何去何从。
　　穆星渊撑了三天，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他默默的等死，心情甚至有些如释重负。他没告诉过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女儿和秦应之，其实，二十五前他就想死了。
　　晁凡与国师同归于尽（在他看来是这样）的那一刻，他的心就死了。可惜女儿才十五岁，整个国家千疮百孔，濒婆树消失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
　　他不得不强撑着这具行尸走肉，引领整个国家，扭转局势。几千名女婴浮出水面，虽然艰辛，但人类总算后继有望。科学教大兴发展，晁凡留下的“天书”，足够大家研究几百年。重农业，轻赋税，重福利……一项项举措终于缔造了这个繁荣统一的新赤国。
　　其实，他可以不用再撑了，他和晁凡的云梦，可以成为一个新的领袖，新的女皇。
　　第三天傍晚，他睁开眼睛，对哭成泪人的女儿说：“别哭，你小爸爸来接我了，你要笑才对……”
　　魂魄离体，穿梭虚空，他知晓了所有的一切。
　　当再次清醒过来，他穿着睡衣，打着赤脚，踉踉跄跄地推开了房门。
　　正在院中浇花的晁凡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冲他笑了笑：“你醒啦，今天怎么有点晚呢？”
　　夜空中，一轮圆月熠熠生辉。
　　他回以微笑，心想，今天是八月十五吧？真是月圆人团圆的好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出，第二个世界算是真正落下帷幕了，我自己撒个花先！么么哒。


第101章 前尘往事
　　晁凡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不然，他怎么可能是一颗莲子？而且还是五彩的，活像是《葫芦娃》里，从山神肚里掏出来给葫芦兄弟吃的那种。
　　晁凡可不想被吃，所以他把自己埋得深深的，一个劲儿的往土里钻，发芽？我才不发，憋着！
　　春天来了，夏天走了, 秋天都忙着结果子，可这统统不管他的事，一颗莲子, 哼哧哼哧的，把自己活成了穿山甲, 也不知道他要穿到哪里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不知道自己在土里呆了多久, 直到有一天，他钻了个空，突然从土里掉了下去。
　　又不是在天上，怎么还能往下掉？就在晁凡疑惑不解时，咚的一下, 他砸到了一个柔软湿润的鼻尖，然后被弹起来，滚到了一边。
　　“喵呜！”耳边传来恼怒的猫叫声, 晁凡暗道不好，立刻被人家的爪子给掀翻摁倒了。
　　晁凡本来想喊好汉饶命，结果摁住他的肉垫，既软绵绵，又毛茸茸，晁凡淹在里面，觉得像躺在棉花糖里似的，又甜又幸福。
　　“你从哪里来的？敢打扰我睡觉！”金黄的猫瞳凑了过来，像两颗灯笼。
　　晁凡有点抖，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啊……这，这是哪儿啊？”
　　“这可是翠云宫！”猫咪呲了一下牙，“你竟然不知道？！”
　　那口气，活像晁凡敢说不知道，对方下一秒就能吃了他似的。
　　长久以来的担心，眼看就要实现，晁凡憋不住……竟然哭了。
　　“呜哇哇……你不要吃我！哇哇……”晁凡一边觉得自己幼稚得像个孩子，一边又控制不住的大哭特哭起来。
　　“喂！我什么时候说要吃你了！”猫咪气得趴了下来，拿鼻尖对着晁凡，“你觉得我吃素吗？”
　　“呜呜呜……”晁凡身下积了一汪水，也是五彩的，“那你对我……这么凶……”
　　“我哪里凶了？”猫咪的眼睛差点看成了斗鸡眼，“你别哭了好不好？这里很多鬼的，你一哭，搞不好惹得他们也会哭起来的……”
　　“那……那你抱我一下。”莲子晁凡哭哭啼啼地说。
　　啊？这是什么要求？
　　猫咪不想和一颗成了精的莲子计较，用爪子将人捧了起来。
　　于是晁凡又可耻的幸福了起来，在猫爪子的肉垫里扭来扭去，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呼噜声。
　　作为莲子，他的日常活动本来就只有两项，一项是钻洞，一项是睡觉。今天哭了一场，比钻洞累多了，所以他早早就睡下了。
　　猫咪捧着莲子有点愣，不知道该干嘛。于是他拔地而起，毛茸茸的肉垫，变成了一双修长的手掌，他用两根手指捏着晁凡去找给鬼魂讲经的主人去了。
　　“哎呀，缘分啊！”脑袋光溜溜，头上顶着一圈佛光的地藏王菩萨抚掌而笑，“这可是天地灵宝，谛听，你打哪儿弄来的啊？”
　　面容俊朗的年轻人眨了眨圆圆的猫眼：“可不是我弄来的，它从上面掉下来，砸我鼻子上了。刚刚还哭了一场，主人，这些果子是不是有毛病？”
　　地藏王菩萨掐指算了算，神色一动，似笑非笑地看了谛听半晌：“我正好缺了一方莲台，你把它放到功德池里，等它开了花，给我做莲台可好？”
　　谛听皱了皱眉：“你得问问它愿意不愿意吧？”
　　“有你在，它怎么会不愿意呢？”地藏王大笑而去，继续给十万鬼众讲经去了。
　　谛听一头雾水，不过，等晁凡醒了，他还是把这事告诉了他：“你愿意不愿意？我主人可是菩萨，地藏王听说过吗？”
　　晁凡心头震撼，卧槽！这只猫变成人了，竟然和帝霆长得差不多？而且他听到了什么，地藏王？大佬啊！我愿意啊！我一百个一千个愿意啊！
　　然而他嘴里说出来却是：“地藏王是什么东西？我才不要给别人做莲台，我开花了肯定很好看，怎么能让别人一屁股坐在上面呢？”
　　啊咧！什么鬼？晁凡差点崩溃！这话不是他想说的啊！
　　“那你想干嘛？”谛听有些不服气，觉得这颗小莲子有点不识好歹，“既然不想给主人做莲台，那你走吧，翠云宫不欢迎你。”
　　说完，谛听手腕一甩，就把晁凡抛了上去。
　　“啊！等等，等等……”晁凡在空中狂叫，“我有个条件啊！”
　　然后，他又落了下来，掉到谛听的手掌心，跑不掉了。
　　“什么条件？”谛听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笑容。
　　“要我开……开花也可以……”晁凡扭扭捏捏地滚了两下，“那，那你得保护我，不能让别的东西把我吃了……”
　　“当然，翠云宫很安全，就我和主人两个。”谛听觉得这个要求很简单。
　　“还……还有，你要每天陪我睡觉。”晁凡期期艾艾，说出了真正的要求。
　　两个人心思单纯，倒也没有想歪，然而仿佛第二人格的晁凡却闹了个大红脸，要别人陪你睡觉？怎么……这么流氓呢？
　　“陪你睡觉？”谛听不解，“怎么，你会做噩梦，睡不着吗？”
　　“你……你到底……陪不陪嘛？”莲子晁凡才不想说，自己是因为喜欢对方毛绒绒的肉垫，“反正，你要每天抱着我睡，这样我才答应你，给那个什么地藏王菩萨做莲台……”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抱着一颗小莲子睡觉罢了。于是，谛听痛快地答应了。
　　晁凡的日常就这么变了，钻洞和睡觉，变成了在功德池里泡澡，吸饱了后，在躺在谛听的猫爪子里睡觉。两个人互相陪伴，这样过了好多年，晁凡越来越有精神，开始缠着谛听在翠云宫探险，翠云宫玩腻了，还要去地府里晃荡，欺负个把仗势欺人的鬼差（因此结了很多怨），谛听也越来越习惯爪子间的小莲子，不抓着对方，他就睡不着觉。
　　不知过了多少年，有一天，晁凡郑重其事地对谛听说：“谛听哥哥，我要开花了。”
　　“开什么玩笑。”谛听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你芽都没发。”
　　“我又不是普通的莲子。”晁凡觉得谛听把自己看扁了，“我这种神物，发芽，长大，开花，一气呵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