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连二婶和苗氏的关系,多要一个名额算得了什么?可她就是不愿意顺了王氏的心!反正她家藕哥儿是青哥儿的表兄弟,沾了血亲的就算不在作坊工作,也一样有身价!
苗氏听完叹了一回气,大人之间怄气,王氏如此行径,最后吃亏的还不是叶哥儿?可换了是她,她也咽不下这口气:谁也不欠她啊?
连二婶骂了一会儿王氏,又转回来说起藕哥儿的亲事:“我婆婆如今也是心大了,竟然看不中村长家的二儿子,说次子又不能继承村长的职务,想再多看看呢。这话说的我都心悬!”他们老连家啥条件啊?还敢挑拣上石渠村村长家的小子了?况且连藕还是个小哥儿,谁家乐意给长子娶哥儿?
谁知道苗氏听了这话,琢磨了一回竟然很赞同:“我也觉得不急呢,藕哥儿才多大,拖上一年拖到年底再定也不迟。搞不好到了年底,你连石渠村村长的长子都看不上了,能把藕哥儿嫁去县城呢!”
连二婶瞪大了眼睛:“这、这就一年,还能嫁去县城?”
“这家里成亲,还不是主要看门第?你看我出嫁时家里穷,嫁的什么人家,我妹子又嫁的什么人家。”苗氏的妹子出嫁的时候,苗兴苗旺都成年了,家业也慢慢做起来了,苗秋朵就嫁去了城里。
这道理其实谁都懂,但苗氏的话里蕴藏的信息却是,她有把握一年时间,就让连家的家境有质的提升!连二婶一边为此心惊不已,一边又惊讶于苗氏如今也有这般心气儿、敢做敢说了。她捏着衣角琢磨了傍晌,总归年底的时候藕哥儿年纪也不算大,就信苗氏一回也没什么损失!
“那我回去和我婆婆说说?”连二婶嘴上说着问句,心里却已经信了八分。
“门第倒也没那么重要吧,藕哥儿要是来作坊做事,半年后我就提他当管事,他赚的钱不嫁人也能养活自己。主要还得是人好,藕哥儿喜欢才行。”沈青从院子里进来,他方才在窗户底下听了半晌了。
如今沈青自己尝到了自由恋爱的甜头,对村里这种盲婚哑嫁多少有些看不上、不赞同。有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好人,但性子合不来,一个爱静一个爱闹,却因门第相同被硬凑到一起去,婚后话不投机,日子过得没滋没味的,也是互相折磨。
藕哥儿要是有自己喜欢的小子,哪怕家里穷一些,他帮着拔拉着,也能让小两口过上好日子。
连二婶听了这话一方面很感谢沈青,另一方面又觉得这话实在好笑:“青哥儿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传出去成什么样子,哪有没出阁的哥儿把喜欢放在嘴上的?”
这也是村里一桩怪事,她们这些成了婚、生了孩子的妇人夫郎,能凑在一起偷偷说房里事,比较自家汉子的时长、本事,可真要让她们说什么爱呀、喜欢呀,那是谁也说不出口,臊得老脸通红。
这会儿青哥儿就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连二婶破觉得好笑有意思。她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打量了一番沈青,心里存了个隐隐的念头却没说出来:青哥儿能说出这样的话,莫非是自己有了喜欢的人了?
这孩子说句好听的是胆子大,敢闯敢做。说句难听的就是性子野没个哥儿样,若是真有自己喜欢上的汉子,连二婶竟也不觉得奇怪。
青哥儿原就不是一般平常小哥儿。不过这是好事儿吗?连二婶不知道。
苗氏拍了沈青一下:“别乱说话,藕哥儿是最规矩的小哥儿了,平常自家院子都不怎么出,出门也是跟着长辈一起,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哦。”沈青无奈地双手托腮。他差点忘了,这是对未婚的姑娘、小哥儿严防死守的世界了。
真讨厌。
连二婶不欲多说这个话题,看了一眼沈青身边放着的银色物件,立刻被吸引了,好奇道:“青哥儿,这是什么东西?”
沈青这才想起来他今天叫连二婶来的目的:“这个是我和贵人这次去跑商得到的西洋玩意儿,叫做绞肉机。”
“什么玩意?哪儿来的?”连二婶没见过,凑近了细看。
“唉,手可不能伸到这里头去,给绞断了!”沈青连忙拦了一下,教导着连二婶如何使用。这也是他从小商品批发市场得来了,沈青对剁肉馅一事深恶痛绝,得到了绞肉机简直如获至宝。唐妈妈告诉他这东西还有电动的,末世前每到过年,菜市场里面排着队的都是灌香肠的。只可惜兰塘村这边用不了电,但手摇的也能省些力气。
“把肉丢进这个洞里,再摇这个把手,出来的就是肉馅了。”沈青给她讲解了一番,教会了连二婶如何使用。“这东西还能灌淀粉肠,换了这个尖嘴的头,把肠衣套在上面,一样摇这个把手,肉泥就自动灌进肠衣里去了。不过千万不能用手摸这些部位,里面有刀片的。”
这东西对于连二婶来说,简直太神奇了,眼神不错地看着沈青示范了好几遍:“我的乖乖,这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脑子能想出来的!”
沈青却是想,也许他这边只是缺少这锋利的刀片和不锈钢。论起精妙来,织布机、纺线机,不也一样吗?只是这些机器,用木头和竹子便能制成,钢铁却是这个世界难有,更加难以打造的。
单论个体的智慧,他们这里的人未必就比现代的人差了,这世间的能工巧匠也是很多的,只是缺少材料罢了。
沈青收回思绪:“婶儿,这绞肉机有十台,五台用来绞肉馅儿,五台用来灌淀粉肠,我现在教会了你,回头就由你来教作坊里的工人怎么用了。到时候你盯着绞肉,让榆哥儿去盯着灌香肠。”有了这绞肉机,工作效率能大大的提升,也能分出人手去干别的。
连二婶不住的点头:“我保证好好学,好好教!”她轻轻抚摸着银亮银亮的机器身体,心中情绪不断翻涌,对苗氏的建议更加信服了几分,只觉得这泼天的富贵就要落在他们家了,藕哥儿搞不好真能嫁去县城做富户夫郎!
三日后,又由沈青亲手燃了一挂鞭炮,淀粉肠作坊正式开业了。当天下午作坊就投入了生产,沈青盯着每个人洗干净了手,罩上罩衣、戴上口罩进了作坊,头发也用帕子包得好好的。
那洗手的肥皂也引起了村里人的惊叹:“这是啥玩意儿啊,比胰子还滑溜,还带着点香味,见都没见过!”
“听连老二家的说,这都是青哥儿跟着的那位贵人和西洋人做生意,得来的新鲜玩意!咱作坊里那个转几下,肉就能变成肉馅的东西,也是打西洋来的!”
“西洋人?”
“可不?听说这世上还有别的国家,那西洋人就是西边国家的人,长着黄头发,绿眼睛!”
“妈呀,黄毛绿眼,那不是桂香养的那只猫成精了吗?那是妖怪啊?”
……
沈青听着村里人的议论越来越离谱,也并不阻止,反而偶尔和人讲一讲西洋的事情。他在虹城基地还真见过几个金色头发的外国人,是虹城大学的交换生,这会儿描述起来也是绘声绘色,听得村里人不断倒吸冷气。
村里人脑补得越来越离谱,他以后拿出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大家也觉得合理。
作坊投产之后,沈青在村里盯两三天。工人们一开始还不太熟练,但又很想在沈青面前多卖力表现。大头有桂香婶子和赵石头秦樱子两口子管着,技术上有连二婶和赵榆婆媳两个教导,慢慢也走上了正轨。到了第三天,已经一日可产上千根淀粉肠了。
沈青把三天来做出的淀粉肠装进骡子车里,在村民们兴奋期盼的目光中驾着骡子车去了县城。
他进城先去了自家宅子瞧了瞧,牡丹和翡翠如今炸淀粉肠已经做得很熟练了,那间铺子也装修好了,随时便可以开张。沈青最终托苗兴苗旺在石渠村找了一个会算账的年轻人来当掌柜——这人算起来是苗童生的堂侄,和苗秀才家关系很近,也懂些学问,但考了两次童生都没考过,算个账却是不在话下的。
另一个就是燕子婶家的小子铁山过来待客。
沈青原也是想都用兰塘村的人的,可村里识字的人实在是不多,便也只能让铁山哥做副手了。最好铁山哥跟着这位苗掌柜学一段时间,能够独挡一面:他自然也不会卸磨杀驴换掉苗掌柜,以后要做的生意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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