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没让我听见太多,就让那个书童回去了,我问阿爷是什么事,阿爷也没有说,但我觉得总归与你有关,这才想来告诉你的。”
步故知听了半句就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应该是款家那边有人去县学找他,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三日后便要开堂,款家现在来找他就不会是什么好事,所以孔老大夫也并不想转告他。
不过孔老大夫还是没防住孔文羽这个小漏勺,步故知此刻觉得孔老大夫对孔文羽性子的担心确有几分道理。
步故知刚想清楚是何事,抬头便见孔文羽跃跃欲试地想问什么,还没等他开口,孔文羽就急急问道:“是什么事啊,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步故知有些失笑:“不是什么大事。”
孔文羽撅了撅嘴:“你在诓我对不对,如果不是大事阿爷是不会瞒我的。”
步故知暗自点了点头,看来孔文羽也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
话刚落,孔文羽连忙捂住了嘴,轻拍了几下:“呸呸呸,我才不是那个意思呢,我阿爷自然会将大事告诉我的!刚刚那句是我说错了!你也没听到!”
步故知轻笑出声:“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应该是款家那边有人去县学寻我了。”
孔文羽“哎呀”一声:“他们找你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难怪阿爷不想让我告诉你。”又“嘶”了一下,低头嘟囔:“那我岂不是不该跟你说的,阿爷知道了又要说我了。”
步故知听得一清二楚:“无妨,我不会跟你阿爷说的。”
孔文羽这才轻松嘿嘿一笑,讲了句江湖话:“还是步兄弟够讲义气啊,不会出卖我。”
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你会理他们吗?如果到时候他们找到这里来,要不就让我拿扫帚赶他们出去?你和款冬别出来就行!”
说完还大气地锤了锤自己的胸口,甚是有几分摩拳擦掌的意思。
步故知此刻又体会到了孔老大夫的不容易,连忙出言制止了孔文羽欲“行侠仗义”的思想:“不必,我明日会去县学见他们。”
孔文羽听到“不必”二字立刻就像蔫了的茄子般垂下头去,可听到后一句,又跳了起来:“你怎么主动去见他们啊?如果他们是想找你麻烦怎么办!”
步故知也回头看了一眼门:“也许,是为了给款冬出一口气吧。”
孔文羽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装作很老道的样子:“不错,这等无赖之人可不能轻饶了,既然他们送上门来,我们也不必放过他们!”
步故知知道孔文羽又打了什么主意:“不是‘我们’,是我,此事与你无关,明日还要麻烦你替我看照款冬了。”
说完就往厨房去,准备用些晚饭,吃完趁没睡时还能多温几页书。
孔文羽就跟在后面,上蹿下跳:“诶,咱俩谁跟谁啊,你和款冬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我明天铁定帮你教训他们!”
“你怎么不说话!信我啊!我可厉害了!这附近没有小孩子不服我的!”
“步秀才!步故知!理理我呀!我整日在家都快闷出病来了!你就当带我去放放风也好啊!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第30章 依赖
翌日步故知刚用完朝食, 正准备出门,可转眼便雨倾如柱,拦住了他的去路。
孔文羽已在门口晃荡好久了, 瞧着这场雨可算是找到了话头, 他清了清嗓,拿了块抹布装模作样地擦着门扇, 眼睛却在时不时地偷瞄步故知的反应:“咳咳,所谓凡事都要讲求个天时地利人和, 其中呢, 人和又最是重要的,这人和都没了,天时地利也难给面子咯。”
步故知知道孔文羽是在话中暗里埋怨他执意独去,却也不好明着回他,省的又是一番辩论, 便只对孔文羽拱拱手:“不知小羽可否借我一把伞?”
孔文羽当即丢了手中抹布, 一手叉腰一手指天, 诧异道:“不是吧, 外头这么大的雨你也要去?那些人可都不一定在县学蹲你呢!”
步故知料定如此大事, 款家绝不会轻易放弃,更何况不过是场急雨罢了, 又怎会挡住款家求生之心。
可孔文羽却没有松口的意思,大有你不带我去我就不给你伞的样子, 且孔文羽确实是出于好意,步故知便只能再加解释:“若仅为我一人之事,自然是要劳烦小羽的, 可此事与款冬的私事多有关联,其中隐秘实在不便多让旁人知晓。”
孔文羽这才有些讪讪, 他只想着去帮步故知撑腰,当然也有几分凑热闹的意味,却也没多想,这到底是别人家的私事,他一个外人知道多了确实不好。
这下明白地被步故知点出来,立马就换了个态度,连忙殷勤地去后头找了一把油纸伞给步故知,还切切承诺:“步秀才,你尽管放心去,我一定在家替你照顾好你夫郎的!”
步故知道了声谢,接过油纸伞正准备撑伞入雨。
突然侧屋传来了动静,即使在哗啦的大雨声的掩盖下,也能隐约听出,是款冬在喊“夫君”。
步故知撑伞的手一顿,孔文羽很有眼力见地又接过油纸伞,催促道:“先去看看你夫郎吧,他在找你呢。”
步故知对着孔文羽稍一颔首,就往侧屋去了。
刚打开门便见款冬竟拖着左腿也来到了门口,一幅惊魂未定的模样,汗湿了鬓发,还有几缕微卷着贴在面颊,眼神暗淡无光,面色又很苍白,只有眉梢那点红痣算是唯一的颜色,显得格外突出扎眼。
款冬一见到步故知,眸中瞬间有了光彩,便想往步故知边上去,可步故知先他一步,拦腰将他打横抱起,又抱回了床上。
“怎么下床来了,昨日不是跟你说了这几日都不要下床吗?”
款冬紧紧抓着步故知的衣襟,委屈地看着步故知:“可我醒来便不见你,喊了许久也没听到你的动静,实在是害怕,害怕你走了,便想出来寻你。”
还没等步故知说话,款冬又惶恐地补了句:“只要能找到夫君,我的脚没关系的,我不怕疼的。”
步故知弯身卷起了款冬的裤脚,确认没有浮肿的迹象,才舒了一口气,可款冬后一句的话让他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他不确定这代表了什么,但实在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斟酌了几次话语,最终也没舍得说出口,还是等款冬的情况完全好转了再说吧。
款冬见步故知沉默,一时心下不安,又怯怯喊了声“夫君”。
步故知坐到床沿,款冬便连忙依偎了上去,现在只有感受到步故知身上的温度,才能让他心安。
步故知身子一僵,他已和款冬坦白来历,便不希望再与款冬以伴侣关系相处,他向来是独身主义,并不想与谁有亲密关系,即使是要对款冬负责,他也更希望是以兄长家人的身份。
款冬还是没等来步故知的抚慰,他在步故知怀中抬头,眼中水光将要溢出,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低低地泣出声来。
步故知垂眸见款冬如此,更是确定了款冬现在心理状态并不稳定,也许是创后应激症发作后的并发症,有些患者会在此时对什么东西产生严重的精神依赖,又或许仅仅只是情绪紊乱,但无论如何,此时都不能再刺激款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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