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说少年皱着眉时,那一瞬间的火气是来源于什么,愤怒,惊异,还有极端的矛盾感。
他至少控制着自己没有立刻失礼地从桌前猛地站起来。
但少年的确已经死死地双手按住了桌沿。
“你别以为——你说过那类话之后,你能以……长辈的身份劝导我什么。”
就算这个男人的居所不在白桥区,而是一段方向相反的独立街区。
他认为自己的行为莽撞?他认为自己因为某种已经显出端倪的无所顾忌,所以有这样并不足够理性的举动?
高大男人深色的眼看着他。
……那并不像是一声叹息。
而少年已然起身离席了。
通常来说,少年在现在,实际上已经很少外露到某种程度的情绪,他的一部分意识总在谨慎地控制着自己,也许从知晓兽化特征与监管的那一段时间起已然是这样,但在特定的时候,或许接触到某一部分的时候,少年依然表现出了直白的愤怒与喜恶。
大概是一线之隔。
他同时厌恶用成-人擅长的模糊手段去处理某些事,而高大男人无论品性,同样是个商人,只是体量的区别。
——在一个商人看来,他的行为应该怎样定论?
……
最后一幕前的一幕排演结束,在场的主要参演者都几乎松了口气。
因为终幕严格来说,只有皇子的扮演者一人参演,或许在负责主导的艺术班学生进行了剧本隐线的改动之后,少年的黑衣剑士在最终幕短暂地出演。
实际上所有主要角色出场的最后时刻,就是在这一幕了。
中央舞台热闹又安静,所有的主要角色一个个语调清晰而坚定地说过了自己的经典台词,就在一个近谢幕动作后次第走下了舞台。
“再见,艾里伊恩。”
“再见,艾里伊恩。”
“再见,艾里伊恩。”
——他们称呼他的名字,而不是他的姓氏。
——这个时候的“再见”,是告别,也是期盼下一次见面。
他们同行的旅程到此为止了,而皇子将迎来对他的独自‘审判’。
祝福与诅咒,协助与背叛,天真与虚妄,期许与失望,生命与死亡,都将在此地结束了。
礼堂中繁忙了将近一月,来来往往的学生,负责秩序的人员,舞台道具美术设计的同学同时从礼堂的四处,专注而沉默地望着中央舞台的景象。
那是来自旅程的旅伴们对主角的告别,也像是一场观者对这一旅程的告别。
快要结束了,快要落幕了。对于这一剧来说,似乎这的确更像是一个接近最终幕的剧幕,甚至截断,戛然而止在此处,也只会给观者遗憾,但不会有缺失感。
快要结束了。
洛梓昱想。虽然他还有一到两场工作,毕竟那个负责主导的艺术班学生要求很严,终幕最少会像开始的第一幕那样重排几次。
这一次洛梓昱离开的时候,被数个穿着相同整齐员工制服的校职员拦住,前后带走。
少年说不上来,一瞬间几乎有些愕然。自从除了排演都更改为提前一到两节课离校,有意避开之后,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到这些衣着相同的校职员了。
然而因为没有任何防范的情形,少年无论是前方还是往后的退路也已被完全封死,此刻即使他紧蹙着眉,也没有临时离开的途径。
少年肩上斜挂着背包,却没有握紧包带。他仅闭了下眼。
那半列看不出差别的校职员只是和以往一样面无表情,尽职尽责地间隔着一小段相同的距离,前后隔开少年所有可能离开的方向。
似乎仅仅是出于基本保险措施,少年此次被带往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即使不是常规放课的时间,仍然有一楼教学楼出入口附近的校职员站在原地等待。
此刻学校的学生们大部分已经离去,仅有少数依然在校的学生,不过少年仍引起了这一部分学生们的注意,这和以往的情形不同。但少年此时皱着眉头,没有注意这个。
这条通往一楼办公区的路径,因为太久没有经过,对于洛梓昱来说,已经有了少许陌生感。
不过因为走过了多次,洛梓昱倒不至于生出违和。
前后的脚步声停下,走廊上学生稀少,所以此刻校职员的脚步声都停止后,显得安静而空廓。
校职员谨慎而守礼地垂首敲门。
洛梓昱抬了下乌眸。
他此刻无来由地有些微妙的不适应与紧绷。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有等待这个过程的缘故。
时间在这种时刻拉长,即使可能与过往的每一次相同,但洛梓昱的确有……近似于如坐针毡,心脏挂悬的短暂知觉。
门内过了片刻,传来沉冷的“请进”,简短的答复。
门前的校职员将门打开。少年停了数秒,才在这种安静无声的时刻抬步。而待少年走入办公室后,校职员便向内方向行过礼,退离一步后将门合上。
他们的脚步停在了不远处。
这一套流程即使隔了如此之久,似乎也和之前数次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真的没有任何区别——洛梓昱想时眉也没有丝毫放松的趋势。
走进那扇厚重的办公室门后,少年乌眸高度警惕地扫视片刻。
坐在实木办公桌后的人,似乎什么时候都没有任何不同。
漠冷,狭长的深色双眼,眼睑寡淡而漠然地垂着。即使只是这样一言不发地坐在桌后,那种从细微所显的压迫感仍然笼罩周身。
由窗沿投下的影照在桌案上的文件上。
办公桌后的男人从文件中瞥了他一眼。
出乎意料,这一次,男人似乎并没有直接开口,冷淡地落下一句“继续站在那里,你可以一直站到我工作结束”一类的话。
他只是那么简短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视线便重新回到了文件上。
而少年没有由此感到更紧绷,也没有由此感到更自在。他一动不动,不后退,也不向前迈步,一切就像短时间地按下了暂停键,但他也明确地知道那不会是终止键。
悖逆,烦懑,戒备仍然在,只是比起支为显见的刺,已经从他所有的行径融为了他本身的一部分。
少年或许发生了少许变化,又或许实际上从未变过。
虽然他现在对“阁”那边的工作态度有些过分模糊以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现在少年也并不想无意义地将时间耗在这种一触即发的对峙里。
他皱着眉径直向桌沿的方向抬步。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种“进步”。
冷峻男人似乎稍有惊讶,但也只有那么极短的片刻,就湮没于再平常不过的状态。
他沉冷的声线在偌大的房间内清晰而漠然。
“最近这段时间事情比较忙碌,但我想告一段落了,可以留出点时间和你简单聊聊。”
这句话前半似乎同时包含了两者,简略至极。
“谈话开始前,把咖啡带过来吧。”
少年抬眼。
他之前就闻到了空气中咖啡的苦涩香气。
因为太过熟悉,也因为是在这间办公室,所以他感到了古怪,但潜意识又让他略过这点。
他循着香气传来的方向侧头扫了一眼,看到了右侧简约立柜上的咖啡机。
一个装饰风格偏向厚重复古的办公室出现这么一台现代化设备,颇有违和,奇怪地是如果为实木办公桌后的冷峻男人做的决定,那么这种违和感会下降。
毕竟这个人无论是语调还是行事风格都无限接近与一个冷漠的独丨裁者。
少年并没有停顿多久。他将咖啡机下的咖啡杯把手拿起。
牙买加产咖啡豆,仍然是美式。
少年并没有对此有何感想,不如说,他现在对男人的咖啡品味已经因为产生过了印象而没有任何其余评价的欲丨望。
端咖啡对少年来说……似乎是个再熟悉不过的工作,甚至即使是因为被动偶然碰上这个男人的时候。
他向实木办公桌后的冷峻男人走去时,表情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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