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我名字还犹犹豫豫的?不至于吧陈濯,不就两天没见,你连我叫什么都忘了?”
夏子澈笑意浅了些,他上下打量陈濯一番,微一挑眉。
陈濯在他的目光下有些不自在,他以为是夏子澈看出了点什么,刚准备移开话题,可还没开口,他就又听见夏子澈那吊儿郎当的声音:
“哇,就凭你叫我名字那点犹豫,你可得补偿我受伤的心灵。我跟你讲,熙江路那边开了家烧烤店,路过闻着特香!你请客!”
“……”
果然,不愧是夏子澈。
陈濯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没多想,只点点头:
“好。”
而在他停顿的这短短几秒内,夏子澈还在那碎碎念:
“哎,就跟我去吧,算我求你还不行吗,我请客我请客,我请客也行……啊?你说什么?”
他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一时愣住了。
“不是你说要烧烤?我说,好。”
“啊,呃……”
“到底去不去?”
“哎呦,去去,现在就去,你等……”
夏子澈赶紧应下,但他可能是忘了自己还在树上,一转身腿一滑,人就只剩了一个残影,连带着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也消失在了空气里。
“?”
半秒后,窗外重物着地且伴着惨叫,陈濯推开窗户往下瞅了一眼,就看见夏子澈龇牙咧嘴地躺在地上揉屁股。
不过很快,那家伙就一骨碌爬了起来,还强忍着扯了个笑,跟二楼的陈濯比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我!从树上摔下来的姿势也帅气逼人风采依旧。哎,我在你家门口等你,你快点啊。”
“……”
陈濯一把关了窗,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这么多年没见,夏子澈怎么还是这幅没正形的傻样子。
不过,这个念头刚出现在脑海,陈濯就顿住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不是夏子澈没变,而是现在还在当年。
从醒来到现在,陈濯还没时间细细想眼下的情况,他不知道,眼前他经历的一切,究竟是死前的记忆回溯,还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新一轮更加真实的幻觉。
或者想得大胆一点,他说不定像小说里那样,死后重生,真回到了十多岁的年纪。
陈濯思考着各种不切实际的可能性,边出了房间,顺着二楼楼梯往下走。他步子不快,走时有些出神地观察着侧边墙壁的纹路,又抬眼看看墙角的灯和白色的天花板。
空气里是家中用了很多年的香薰的味道,他很熟悉,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闻到过了。
“嗯?小满,要出门吗?”
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位留了及肩短发的女人,此时,她抬头看着陈濯,说话时还冲他弯唇笑了一下。
她的长相很有亲和力,笑起来显得很温柔,身上总有种温婉的书卷气。她喜欢叫陈濯的小名,小满,这是她取的名字,是陈濯出生时的节气,也包含着一生美满的祝愿。
在看见她、听见那个称呼的一瞬间,陈濯的脚步就顿住了。
他瞳孔微颤,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回声音:
“……妈。”
太久没用过这个称呼,开口时,陈濯的声音有些发涩。
他鼻尖有点酸,很努力才忍住涌上眼底的那股温热。
他不敢多看她,只有些慌乱地将目光落向脚下的地毯花纹,解释道:
“嗯,和夏子澈。”
“和阿澈啊。”苏楠没发觉他的异样,只点点头,若有所思道:
“好久没见你跟他一起了。”
陈濯微微一愣:
“有吗?”
苏楠听了这话却笑了:
“你不是总嫌人家幼稚?”
少年时的故事离陈濯实在太远,很多事他也想不起来了,比如,他不记得,在少年时的某个夏天,他有没有应夏子澈的约,是不是嫌他烦,是不是很久都没有跟他好好聊过天。
陈濯有点恍惚,他跟苏楠告了别,走到门口,穿好鞋子,抬手按开了门。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不知是不是巧合,开门时,院子里正好有一阵风路过,将陈濯额前的碎发带起了些。
他微微眨了下眼,抬眸时,他看见不远处站着个高挑清瘦的少年。
夏子澈像刚才约定的那样,站在他家小院门外等他。那家伙衣服和头发上留着一片片的灰土,手臂甚至蹭破了皮,估计都是刚才摔那一跤弄出来的,整个人看着脏兮兮,又有点惨。
他靠在陈濯家的小院门边,抬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只任阳光穿过树叶在他身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后来,大概是听见了门锁开合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在对上陈濯视线的那一刻,他扬唇,冲他笑了一下。
-
熙江路那家新店的烧烤似乎确实味道不错,因为陈濯和夏子澈到时,店里生意格外火爆,他们的桌椅从店内摆到店外,即便不是饭点,餐位也是几乎全满的状态。
不过他们两个还算幸运,去的时候刚好有客人离开。夏子澈一上桌就点了不少菜,陈濯没什么心情参与,只坐在他对面,垂眸慢慢转着桌上盛满水的玻璃杯出神。
身边的喧闹好像离他很远很远,直到听见对面人试探着叫了一声“陈濯”,整个世界的声音才重新逼近,令他回了神。
“嗯?”
陈濯抬眸看他,应道。
被他看了这么一眼,夏子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了视线,有些不自在地笑了一下:
“哎,陈濯,我之前找你,你不是都不乐意跟我玩吗?这次你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为啥啊?是我干了什么事儿吗?哥们儿心虚。”
陈濯不太明白这人的脑回路,只随口答:
“没什么,本来就欠你一顿。”
“啊?”
夏子澈听了却有些茫然。
“……”
见他这个反应,陈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因此有一瞬的停顿,半秒后,他稍稍蜷起手指,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说:
“不是你自己说,我之前答应请你吃饭?”
“呃,其实也不算吧,我就随口这么一……算了,良心不安,这顿我请,我请!”
陈濯并不怎么在意:
“没事,一顿饭而已。”
顿了顿,他想起了夏子澈刚说的话,于是犹豫一瞬,抬眸看向他,问:
“我哪有不乐意跟你玩?”
要说起这个,夏子澈底气可就足了。
他看着陈濯,撇撇嘴:
“你经常拒绝我的好吧,现在不认了?”
“经常拒绝?”
“那可不?你小陈爷对我凶得很呢,就这样,你看着。”
说着,夏子澈清清嗓子,眉头一皱,抬手把桌子一拍:
“夏子澈,说了多少遍,我对你抓来的蜗牛打架没兴趣,你的青蛙在瓶子里做倒挂金钩?你看我信吗?来,你给我做个倒挂金钩,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我看你就像个金钩。”
可能是夏子澈的表情语气太滑稽,也可能是他演的自己太陌生太鲜活,陈濯看着他,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这话是我说的?”
“当然!一字不差好吧。”
夏子澈扬扬下巴,好像很骄傲的样子,如果他有尾巴,那现在估计要摇到天上去。
不过很快,他看见陈濯唇角的笑意,突然长松了一口气,身上从刚才起的紧绷感也消失了。
他伸了个懒腰,边拖着声音道:
“唉,你终于笑啦。”
“?”
听见这话,陈濯愣了一下。
夏子澈看着他,抬手按住自己唇角,往下扯了扯,解释道:
“我感觉你今天好像心情很差的样子,出什么事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或者,如果能让咱们小陈爷稍微开心些,小的去现学一个倒挂金钩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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