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浩浩跟夏瑞没察觉到喻辰有什么不对,只觉得刚刚三局比赛打的整个人肾上腺素都有些飙升,继续吹吹风冷静冷静,各自离了座位。
江焕看向裴俨,一言不发,但眼睛里明晃晃地写了疑问。
裴俨开门见山:“你直接说。”
“我直接说出来的话可能会被人当成精神病抓走。”江焕说的很不客气。
裴俨挑了一下眉:“那看来你的想法有些大胆。”
江焕意味不明:“你的做法更大胆。”
手机在兜里震,从他在直播间说出那句话之后各路问候就没断过,裴俨调了静音,再也待不下去,急迫地想要看见喻辰,他们约好了一起去看海。
他顿了顿,道:“那有可能你想的就是事实。”
江焕眸光跳动,一贯沉稳的一个人,激动起来竟也忍不住伸手紧紧握住桌角,想要借此来稳住身体发出的某些本能反应。
他死死地盯着裴俨,嘴唇开了又合,似乎想要问什么,可每句话将要出声的瞬间就全都收了回去,一时间连自己都觉得茫然无措,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裴俨留他一个人冷静,终于追了出去。
三楼露台从一队训练室就可以直接出去,喻辰不在那,也不在楼梯间,楼下训练室只有一群犹自兴奋激动快要掀翻房顶的男孩子,他找不到想看见的人。
裴俨开始有些慌张。
果然太冒犯了吗?
果然应该更收敛一些。
小心翼翼、暗自喜欢,至少还可以偶尔换来一个吻。
而不应该这般明目张胆,肆意妄为,给哥哥添了麻烦。
他找遍了基地,甚至都要出门去隔壁青训生宿舍楼了,一个愣神间,突然想起来后院那方池塘。
秋千搭在旁边,他看见过喻辰傍晚坐在上面轻悠悠地晃荡着晒太阳。
裴俨走过去,月色和星辉交映,灯光四散,不知谁家养的狗在夜里狂吠,他看见喻辰正站在吃糖边低头望着水面,手里拿了一截快要燃尽的烟。
裴俨不知道他是在哪拿到的烟,但大概也不会太难,基地里抽烟的人很多,随便碰到谁都可以借过来一支。
喻辰本来就是会抽烟的,只不过在自己面前会顾忌着他曾经扯过的谎,尽力维持着温柔和善的长辈形象而已。
可他又明明没抽多少,否则不会快要燃尽了还在那发呆。
裴俨放轻脚步走过去,伸手抽过香烟,在池壁上摁灭了:“怎么在这,周姨准备了夜宵庆功,你是想先吃点还是直接出发?”
出发指的自然是看海,他们之间约定过比完赛就出去。
喻辰手心空了,虚虚握了两下,什么也没握住,他摇了摇头:“不去了。”
裴俨“嗯”了一声,点头:“你今天也累了,明天吧,四点钟出发,到了那等一会正好能看见夕阳。”
喻辰皱了一下眉,有些疑惑地抬头望向裴俨:“我不想去了。”
他抗拒表现得这么明显,裴俨一个“好”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是摁灭的烟蒂还握在手心,明明白白地昭示着喻辰的心情似乎差到了极点。
他害怕一旦顺应了喻辰,就必须回到一年前那样远远跟随追望的状态。
这世上喜欢喻辰的人那么多,他又算得上什么特例?
裴俨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为什么?”
喻辰没吭声。
裴俨靠近一步,他比喻辰如今这具壳子要高大半个头,这样一靠近再低头,什么都不说也是压迫感:“你不是说想要去看海的吗,我答应你了。”
你也答应我了,不应该反悔。
喻辰沉默了一会,反问:“你不是也说要我告诉你原因才带我去的吗?”
“我不想知道了。”裴俨说。
喻辰垂下头,闷声道:“我也不想去了。”
裴俨意识到有什么东西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一个明确的答案,这世上唯一能给答案的人就在他面前,一副抵触的姿态。
他不该逼问的,可是忍不住。
喻辰状态太不对劲了。
前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恍了神。
一边斗志昂扬地参加节目进了战队,一边又浑水摸鱼不专心训练。
他矛盾得让人惶恐。
裴俨低了头,声音愈发温柔,像是在诱哄:“为什么?”
答案或许不那么重要,他只是害怕……
害怕喻辰躲进壳子里。
裴俨突然意识到无所不能张扬骄纵的Polairs似乎很像一只鹌鹑。
前世也是这样,毫无预兆地就躲去了拓可那样偏远的小城,好像远离事故发生地就可以忘掉一切似的。
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久久没得到回应,裴俨又问:“为什么不想去了,不看日落吗,海浪拍在沙滩上,阳光照着贝壳波光闪闪的,很漂亮,真的不去吗?”
这简直是哄小孩了。
换任何一个谁过来被裴先生这样好看又温柔的人哄着,估计都忍不住心理防线崩塌。
喻辰咬了咬唇,沉默了好半晌,在气氛进一步恶化之前听到基地别墅里愈发嘈杂的声音。
青训生要下训了。
大门与后院是两个方向,但难保不会有人过来。
裴俨在这里堵着他,他压根哪儿也去不了。
一瞬间好像泄了气,琢磨了很久很久的问题也没有答案,他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
喻辰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裴俨的眼睛,犹豫了好一会儿似乎依旧在想该怎么说,最终还是败给了裴俨那样温和的眼神,自暴自弃地开口:
“可我是想去看自己的骨灰,你还要去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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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骨灰”这两个字, 任何情境下说出来都让人觉得冷冰冰。
寒意自骨缝中生出,一丝一缕攀爬,顺着血液在肌肤纹理中淌过, 明明白白地告诉听者一个事实:这人是死了的。
不再鲜活、不再拥有情绪,不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曾有人说过,许多平凡的人这一生都是在不断的后悔和纠错中度过。
后悔曾做的选择, 纠正过往的错误。
看似无趣又荒唐、无力又绝望, 但其实这是活着的人在世上拥有的最大特权。
因为活着,所以可以记得;因为活着, 所以才有很多个明天, 看见很多轮不同的太阳。
而死了的人拥有什么呢?
机器搅碎内脏、高温熔化骨肉, 一堆碳化合物燃烧生成的灰烬里随意捧出一捧,逢人便说这是逝者最后的骨灰。
可这是什么呀?裴俨连自己带回来埋在仙人掌下的那捧白灰曾经在喻辰身上哪一个部位都不知道。
它们长得都太像了, 他根本辨别不出来哪里是面孔, 哪里又是手腕。
他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喻辰。
那样骄傲漂亮纵然桀骜的人, 就算是死了也不该这么安静。
他应该热烈,应该明媚, 独独不该无人问津地死在偏远小镇,连骨灰都要他人来收。
太……讽刺了。
就像现在,自己明知道站在对面的人是谁的情况下,听他这样轻飘飘地说出“骨灰”这两个字, 裴俨竟有一瞬间的耳鸣。
夏蝉在树下叫着最后一季命轮,人造池塘边缘跳着几只浮游生物朝暮生死,他垂眸看着喻辰,花了很长时间才看清这张脸的模样。
眉狭长浓黑, 较成年男性偏窄, 似乎带了点稚气, 可眉骨上扬,轻轻一挑嬉笑怒骂就全出来了。
桃花眼稍稍拉长,眼窝微陷,少那么几分媚气,更多的是优雅矜贵,眼尾始终上挑着浅淡的弧度,仿似这世间不该有任何琐事值得他分心皱一下眉。
鼻梁挺翘,山根立体,只根部低了些许、鼻头些许圆润,偏偏恰到好处地弱化了攻击性,又多几分灵巧秀气。
唇薄但色浓,唇峰显现,一眼瞥过去总忍不住怀疑这大概是一颗成了精的樱桃贪恋人间美色,停留在了这张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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