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起了作用,小女孩张开嘴,扭头看了满头白发的男人好一会,迟疑地退了两步,一手攥着魔法棒,一手扯着衣角,小心地躲在我后面探头:“好。我知道了,哥哥加油。”
“嗯,你……”
“你们说别人坏话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其实我听得见吗?”白发可疑人物打断了我的话,不太高兴的样子,“而且我才没有吃小孩那么诡异的癖好,那是没品的家伙才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恕我直言,骗小孩棒棒糖也很没品。
这话我没说出口,只是察觉到另一件事——吃小孩这种完全是用来吓唬人,没有真实意义的话,这个人居然是用一种正经讨论的语气来否认的。
一般人根本不会把这种事当真,因为对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进行讨论没有意义,就像人们很少会真觉得下一秒天塌地陷世界终结,顶多挂在嘴上当玩笑话谈起。
能把这种事当成可能发生的事情讨论的家伙,要么曾经有那个想法,要么认识的确那样做了的人。
这人已经否认有想法,那么——他真的认识会吃小孩的家伙?
我仔细打量他一圈,行为举止间的细节一一在脑中浮现:白头发、冷白肤、很讨厌强光、称呼警察为那些人、邀请女性共度一生、爱情故事、认识会吃人的家伙……
这一刻,我对那个冒出来的想法想法感到惊奇。
“你是不是该把那个还我了?”我把那个想法掩埋在心底,改变原先的计划,若无其事地指了指他手上的手机,直截了当地表示投降,“我答应你不叫那些人来,也不追究你骗棒棒糖的事情,我们之间一笔勾销,怎么样?”
“好。”那人犹豫一会,还是同意了,把手机递回来,“如果你违背约定,我会用我的方式报复你。”
“我并没有那样的想法,请放心。”拿回手机时,指尖触碰到了一刹皮肤,是冷冰冰的触感,像是放在冰山里的玉石。
啊,果然是这个温度。
近距离抬眼,瞥到这人白发下一闪而逝的红色。
没有多看,我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牵起亲戚孩子的手:“那么就这样,我们该走了。”
“可是我的棒棒糖……”小女孩委屈又不解地哼哼,站在原地不想动,一直看那个白发骗子。
“我给你买新的。”我直接出言排除再去讨要的可能。
这句过后,小女孩果然瞬间喜笑颜开,一蹦一跳,拉着我往糖果店走:“谢谢哥哥,那我想要新出的樱桃草莓味!啊,还有黑、黑加什么什么味!”
我顺势跟着这力道走,没有再多给身后那人眼神,就像我说的那样,这件事最好到此结束。
直到进了糖果店,与那人有段距离,我才认真地告诫亲戚家小孩:“可以给你买两个棒棒糖,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见到这个人离远点,不要招惹他,明白吧?”
“好!”沉浸在糖果天堂里的小孩仿佛成了点头机器,根本不管自己答应什么,眼神直勾勾看着那些外表华丽的甜食,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
……算了,事已至此,该说的说过了,这孩子机不机灵也只能看自己,毕竟我也不是人家父母,做不了太多,之后稍微跟她爸妈提一下,希望他们能再注意。
做好打算,我看着她兴致勃勃地钻到公开台说是要看别人做糖乐不可支的样子,默默算了下钱包里的钱,最终放弃自己也去觅食的想法,安静坐在糖果店一角,滑开手机低头搜索。
【吸血鬼怕阳光的原理是?】
【驱散吸血鬼的传统方法有哪些?】
嘛,有备无患。
就算是不知道为什么穷得揭不开锅,甚至要去骗小学生棒棒糖的吸血鬼,也是要慎重对待一下的。万一哪天他不想继续吃棒棒糖,又想回归原本的主食,第一个危险的就是这些一无所知的小孩子。
即使这是一只似乎不会反抗公安人员,被抓走都只是抱怨几句的吸血鬼,谁又能信誓旦旦地保证他绝不会伤害到普通人呢?
人类的多疑可不止限于自己,对外来生物更是如此。单看许多动漫里外来物种都会被打成反派就可见一斑。
而且魔法少女身边的吉祥物可以是家族企业,那么混得不好只能骗骗小孩子的吸血鬼存在于这个世界也是正常的吧?
没什么好惊讶。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大蒜和十字架,到底哪个有伤害?还是说该带秘银?所谓的秘银又是指什么呢?开光过的银材料吗?这样中西结合会不会太诡异了?万一被反噬伤到自己怎么办?会不会很丢脸……
“我觉得不会哦,听上去挺有趣的,你要不要试试?”
十分钟前才听过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我想无论是谁都不会忘记这低沉如大提琴的嗓音,即便此时,听起来像是死神的号角。
那一刹,心跳宛如跳上高耸的山坡,向下俯冲着慢了一拍,我顿住了。
呼吸被浅浅压制,一层层汗毛竖起的惊悚与身体不由自主的僵持中,我缓缓回头。
一只趴在帽子上的白色小蝙蝠眨眨红色的眼睛,盯着我,嘴角的弧度好像在笑:“怎么了?不试试看吗?说不定会有用,尽管是只又穷又没品位的吸血鬼。”
大概影视作品里还是有几件事说对了——吸血鬼真的能变成蝙蝠,还拥有一些特殊能力,比如倾听心声什么的。
“我听得见”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灰白的色调迅速沾染世界一角,宛如瞬间有什么抽取走明艳,让一切褪色成画卷上最初的模样。这奇诡的场面,反而让思维逐渐清晰冷静。
情绪波动间,我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窥探出真实,揭开所有神秘的面纱。
眼前的蝙蝠背后人形的能量团汇聚,正是刚刚见过的落魄模样。
却多了无数白色的细线缠绕在他身上,另一端轻飘飘落到周围人那里,与其他人相连。其中一根连着我的衣服,如蛛丝般柔韧纤细,隐隐透明,泛着微光。
这种时候,能联想到的也只有那种可能了。
情绪诡异地恢复后,我这么想着,像是拍开灰尘,轻轻拨开了那根细线,仍由它垂落在地,消散在空气中。
“嗯?”
能量团人形立马露出疑惑的表情:“你做了什么?又听不见了。”
“又?”
我轻声重复着这个词,心思百转间,意识到情况或许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糟。
在这个能听见心声的家伙面前,我并不是彻底的透明。
耳朵灵敏的吸血鬼似乎更讶异:“看来你不知道,你可是这么多年来,我头一个遇见的心声时有时无的人类。”
“你一定是刚刚来到人类的世界。”听了他的话,我笃定道。
“你怎么知道?你也能听见心声?”这绝对是用自己的经验提出的猜测。
“想知道这个答案,不如我们来聊聊吧。”我眨眨眼,平静地笑了,“比如,你刚刚从我这里听到了多少?”
所谓头一个的特殊,与路人甲能有多大的关系呢?
不过遇见的人不够多,没有机会撞见完全免疫这些能力的主角罢了。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故事吗?听见心声的人唯一无法感知的存在,能操控他人的人唯一无法掌握的人。
真正意义上不受能力影响的人,才是最特殊的存在,才是故事的开端。
说起来,心声这种东西,到底是在什么范畴呢?人所有的思维都被划算在内的话,总是在思考乱七八糟事情,有时自己都理不清头绪的状态,到底能被听见多少?
刚刚的听不见,又是指什么?在我没有干涉的情况下发生,还是我已经干涉却不知情?亦或者有什么东西帮了我一把?
这里没有其他主角,能干出骗小女孩棒棒糖事情的吸血鬼成为主角的可能性,降低到比拿了失效魔杖的小学生还低。
会拖后腿的小学生不在,能看见威胁的眼睛提供了意外的保护。
所谓能听见别人的思考是双向的。习惯于倾听这些内心的人会以此作为比眼睛耳朵更可靠的器官,变得不相信其他感知,甚至一旦失去就会产生怀疑、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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