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沈青衡写字,落笔有神,笔走龙蛇,每一个字都自有风骨,力透纸背,很符合沈青衡的性情。
沈青衡写的都是草书,辛馍经常看不懂,但这不妨碍他觉得男人写字特别容易。
一笔写成的字,可不就容易吗?
辛馍觉得他也行。
于是,沈青衡回来时,就见少年趴在桌案上,一只手攥着毛笔,仿佛握着白白嫩嫩的拳头一般,慢腾腾地在纸上涂涂画画。
男人靠近了辛馍,垂眸去看白纸。
然后,沈青衡看到了几团墨迹……
“在写什么?”男人走到辛馍身后,俯身将人圈到臂弯里。
辛馍闻声立刻坐直,将白纸举起来,邀功一般笑得露出两只小酒窝,道:“人类,你看我写的字,是不是跟你一样?”
“嗯。”沈青衡垂眸端详。
草书素来狂放,乍一看一团鬼画符确实是有点像,只是有一点区别在于,沈青衡写的是字,辛馍写的看不出来是什么符号。
男人点了一下第一个字,问:“这是何意?”
辛馍忙将摊开的书拖过来,指了指书页上的两个字,道:“就是我的名字呀……嗯……可能是辛字吧。”
沈青衡昨天拿到书,就给辛馍在书页上写了名字,所以小龙知道那是他的名字。
沈青衡低头看了看,勉强从一团墨迹里辨认出了字形,斟酌片刻才道:“依本座看,这是馍。本座写的辛馍二字,是从上往下,你怎的从下往上抄?”
“唔……”辛馍顿时心虚得不行,腼腆地朝男人笑。
他哪里知道写字是从上往下的……人族这规定简直就是欺负龙,怎么不写成横的呢?
辛馍偷偷骂人族,手上毛笔还悄摸摸戳了戳纸。
这么一戳,白纸就彻底黑成碳了。
沈青衡微微叹息一声,伸手将白纸抽了出来,放到一边,又重新铺了一张纸。
辛馍正想再接再励重新学,就被男人从后面直接握住了手,动弹不得了。
随即,微凉的大手将少年纤细的手完全包裹了起来,轻轻举高,接着,男人另外一只手伸了过来,将毛笔取出,重新调整了一下辛馍左手握笔的姿势,这才将毛笔放到了他手里。
旋即,沈青衡就那么握着辛馍的手,带动着他,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了起来。
“汉字是有笔顺的,辛字,点横点撇横横竖,你如今初学,无需如同本座一般写草书,草书也不一定就适合你。先将字写清楚写顺,方是要紧……”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一字一句,缓慢又温柔。
辛馍愣愣地被带着写好了自己的名字,才微微睁圆了眼,看着上头端正的“辛馍”二字,问:“怎么和你给我写的名字不一样呀……”
“是同一个字,只是字体不同,本座如今教你的是正楷。”沈青衡解释。
“噢。”辛馍点了点头,又被带着写笔画。
古时候的启蒙都是从朗诵和临摹三字经开始,其实很少有先生像这般从笔画开始教,但沈青衡去过现代,为了解决辛馍上学的问题,专程去人族的学校里旁听过。
所以,相比起修真界那种背书的启蒙方式,沈青衡更希望教辛馍学会认字。
因为龙语是辛馍生来就会的,也没有专门的文字。而人族的文字,无论是三字经,还是诗经楚辞,本质上都带着人族独有的规则和思想。辛馍是龙族,遵守人类的规则只会让他在龙族中难以生存,显得格格不入,所以,沈青衡并不打算让他正儿八经学这些。
认字,更多的是为了让辛馍看懂龙族的传承。
辛馍被沈青衡带着写完了笔画之后,沈青衡便给他布置了作业,让他练习笔画。
这事看起来真的不难,起码辛馍自己是这么觉得。
可怪就怪在,明明横竖撇捺,就是一笔的事情,但辛馍写出来的,永远都不对劲,比如横“一”,辛馍写的是“~”。
那抖抖索索写一下停一下的小手,可不就只能写出来“~”了吗?
辛馍整整写了一页的横都是各种波浪线,一时可怜兮兮地转头看沈青衡,无辜道:“是它自己要弯的。”
要怪就怪手不听话。
沈青衡只得再次握住他的手,带着他重新写。
哪知辛馍很快就扭了扭胳膊,转头撒娇道:“人类,你站着我就不认真了。”
“何意?”沈青衡微一挑眉。
辛馍慢慢红了脸,转过头不看沈青衡,手上却使劲拍了拍坐着的椅子。
这意思不言而喻。
——《心魔娇养日记六十五》
【(上半页一片空白)
(下半页为两日后,深夜补记)
本座尚且未曾见过,抱在腿上能学会写字的。】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 国师和他的小美人(完)』
辛馍的手素来比寻常少年要小一点, 指骨细长,皮肉绵软,乍一看总让人觉得有些瘦骨伶仃, 一双手薄得没有一点力气。
被牵起来的时候,倘若沈青衡握得紧一些,那手就如同温热的水流一般能团成一小团,被男人捏在手心里。
当然, 握得久了, 手背就会不知不觉红起来,很是脆弱。
可辛馍却对自己这具身体的孱弱程度没有多少认知, 哪怕每次用手偷拍沈青衡, 都会自己红一片, 他也不管。
这会儿, 少年背对着沈青衡, 将手胡乱在木雕的椅子上拍得啪啪响, 满心都是把沈青衡忽悠过来抱着他。
“本座要教你写字,如何坐下?”沈青衡撑着椅子扶手,俯身看他, 手上又握着他的一只手,写了几个笔画。
辛馍怕把字写坏了,不敢挣扎,背带着写了一行,又停下来, 用空着的手继续拍椅子,侧头直勾勾地瞅人, 说话声音也有些黏糊。
“你……你站着太高了, 等下就会很累的。”
沈青衡这般身长鹤立, 一直弯着腰就是容易累。
辛馍觉得自己说得合情合理,一点都不是因为黏人。
但他这样说服自己,软薄透白的面皮又从里到外浮起了晚霞般的红,一直往下蔓延,很快连纤长的雪颈都透出了粉。
沈青衡不用细看,都知道那包裹严实的玄色袍子底下是怎样的光景。
这一幕漂亮得有些不真实,让人挪不开眼。
沈青衡喉结微颤,眸色沉静地看了一会儿少年,方收回目光,继续带着辛馍写字,平静道:“本座知你乖巧,只写字要保持坐姿端正,若同坐,写出来的难免不规整。”
这个完全就是实事求是的解释了。
虽则少年昳丽让人心动,但很明显,沈青衡把辛馍的学习看得更为重要。
沈青衡本来就是个自制力极强的男人,什么时候可以嬉闹越界,什么时候以正事要紧,都是谨慎有度的。
男人固然纵容溺爱辛馍,可一切对辛馍不利的事,并不在纵容范围之内。
这或许是年长的坏处,哪怕沈青衡俊美无双,正值体能巅峰,也依旧比辛馍要成熟很多。
但对于小龙来说,这些男人需要考虑的事,辛馍从来就没放在脑子里过,他才是个少年,龙族本体破壳也不到一年,自然无忧无虑。
眼看着沈青衡委婉拒绝了,又专注地教自己写字,辛馍转过头看着宣纸,悄悄蹙起眉,苦恼地琢磨起来……
人类不抱着他怎么办呢?
耍脾气有用吗?还是撒娇呢……
刚刚撒娇过了,沈青衡肯定看到了,也没有答应,说明这事很重要,就是怕他坐姿不好……
辛馍纠结地跟着练笔画,写完了横,就翻了页,开始写竖。
有沈青衡握着他的手,辛馍就不再写一下抖一下了,手上握笔稳了,笔画都很标准,没有歪。
辛馍边想边写,还真的写得好了许多。
连着将横竖撇捺都写完,沈青衡给他铺了一张新的纸,让他自己试着写一遍看看。
辛馍捏着笔,一笔一划写起来,又扭头眼巴巴地给沈青衡看,软乎乎道:“你看,我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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