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迟舒还没来得及反应,几个眨眼间被我推到了柜子角圈起来,他一边承接着我毫无克制的侵犯,一边在慌乱中急急地打量着更衣室入口,生怕有人闯进来。
这会儿已经放假近两个小时,高三的大多数不是去了初中部就是留在教室,下面两个年级则早早地开始了晚自习,没有谁会闲来无事跑游泳馆晃悠。
李迟舒被吻得喘不过气,我稍微停了停,又问:“说啊,什么关系?”
他迟疑一秒,一口呼吸还没匀进去,又被我堵住唇舌。
直到他鼻息间发出挣扎似的低吟,我才又放开:“再问你一遍,什么关系?”
他微张着嘴快速喘息几个来回,喉结一滚,才垂下眼,一字一顿小声说:“什么关系……都可以。”
这答案我勉强满意,刚低着头又逼他亲了两下,李迟舒浑身一僵。
我当然也感觉到了。
——我顶到李迟舒了。
两个人在难以言说的死寂里僵持了一会儿,我先起身:“我再去冲个澡。”
往隔间走了两步,我不大放心,又退回去,这会儿李迟舒还在原地懵着,灌了铅一样一动不动,耳朵连着脖子一片绯红。
我把T恤三下五除二脱掉,一把塞他怀里:“不许跑。待会儿给我送衣服进来。你要是跑了,我可只有裸奔了。”
我不知道李迟舒花了多长时间才让自己回神,总之我冲完凉待在淋浴间喊他那会儿是差点怀疑他真跑了。
一连喊了好几声,他才迟钝地应了一下,接着赶忙跑过来从隔间的门缝里送衣服。
收拾打理完从游泳馆关门出去已将近七点,夕阳斜照在我们走的林荫小道上,李迟舒总慢我半步,像专门闷声踩着我的影子走路。
我百无聊赖放慢步子随着他,抬头从交错的树枝间寻找鸟叫的来源,李迟舒忽然从后面扯了扯我的衣摆。
“沈抱山。”
“嗯?”我侧头看他。
李迟舒一手抓着书包肩带,另一只手还没放下我的衣角,仰着脸时耳下的红晕不知是尚未褪去还是在为他即将说的话无声铺垫。
“你下次,要亲我的时候,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我停下脚步,颇有意思地笑着问:“为什么?”
李迟舒总是一本正经地对待生活里大大小小所有的事,就连关于接吻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显得相当正式。
“你提前说一声……”李迟舒似在强装镇定,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着平缓,但他抓着肩头书包带子的指尖正渐渐泛白,“这样,我就可以,认真一点。”
我定定和他对视了几秒,终于还是没忍住低头笑弯了眼。
“那怎么办,”我对着他,也努力学着他那样严肃的神态,可嘴角根本放不下去,“我现在就想亲你。”
“现在不行。”他快速扫了扫我身后,“有很多人。”
“嗯……好吧——”我不无遗憾拉着他继续大步往前走,“只有以后再找机会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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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节大多是学校联系外头美食街的商贩和一些连锁品牌入驻进来,临时搭成一个美食小市,学生也可以带自己做的东西四处摆摊,热闹一个周末也就散了。
我一向不怎么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李迟舒那些年身体不好,即便是外卖,我也不让他随便点那些平台上配送的快餐,多数时候还是联系我自己常去的一些餐厅,用高级会员卡请人打包好餐食专门给他送到家。
可上个周蒋驰一语点醒我:“那些东西你不喜欢,那是你嘴巴叼,你就不想想,干不干净是一回事儿,人李迟舒想不想吃又是一回事儿。好的坏的他吃都没吃过,他就不馋?”
其实是这孙子自己想拉着我去。
初中部广场中间有个搭起来的唱歌擂台,赢了的能拿二十张免费饭票,相当于在场子里随便吃不给钱的待遇。
蒋驰不缺钱,但就喜欢凑这种便宜热闹。
我琢磨着这会儿李迟舒十七八岁,正随便乱长身体,吃点垃圾食品也没什么,把人守太紧了也不好,开心最重要。一合计,就打算带人来逛逛。
美食街交易不给现钱,进去先在门口兑饭票,一张饭票五块钱,我估摸着小吃街那些零嘴的价格,先给换了二十张,一路往里走,样样都给李迟舒买点尝尝。
很快,他手里一次性食盒就多得两个人都拿不下了。
“沈抱山,别买了。”他在我耳边提醒了几次,“吃不完,很浪费。”
“不浪费。”我领着他找到那个擂台,把他安排在靠擂台的一列小桌子旁边,“坐好啊,待会儿就给挣回来。”
他坐在背靠报刊栏的小长凳上,我则排队去参加那个歌唱擂台赛。
擂台上头歌声从我们进场就没停过,源源不断有人上去参赛,围绕台子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把整个赛场包得水泄不通,我在报名处整完手续到一边坐着排队上场,视线落到李迟舒那儿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大大小小的吃食全都放在凳子前的小桌上,人却背对桌子站得笔直,盯着报刊栏纹丝不动——那样的站姿甚至不能说是笔直,而是僵硬,十分不自然的僵硬。
我是个对李迟舒的背影很有话语权的人,毕竟上辈子他留给我最多的就是背影。当他拒绝与所有外部世界沟通交流时,他就会趁人不注意躲到最黑暗的地方,大多数时候是他永远不愿意开灯的房间里,一个人蜷卧在床上,明知道我就站在门口守着他看着他,他也依旧没有一丝转过来面对光亮的力气。
我早把他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里所有时刻的背影研究透了,他盯着漆黑的房间时在想什么,伫立在落地窗前俯瞰脚下车水马龙时又在思索什么。
他坚持用沉默抵抗着外界所有的触摸,我就乐此不疲地学着去解锁他的沉默。
而此时直觉在告诉我,李迟舒的情绪在遭受着一些不对劲的冲击。
我正要起身过去,他突然偏头,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耳朵,接着缓缓蹲到地上。
“李迟舒!”我扔掉手里的报名序号牌子,挤开人群飞奔过去。
李迟舒脸色发白,张着嘴喘气,大约是听见我由近及远的呼唤,略微艰难地抬头。
我很快到他身边。
“怎么了?”我伸手覆盖住他捂在一侧的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不舒服?”
他缓了两口气,脸色稍微回血,把手放开了一点,侧耳等了片刻,说:“……我没事。我刚刚,好像有一点耳鸣。”
“耳鸣?”
这是李迟舒病发时时常在深夜折磨他的病症之一,我不敢相信,这个症状在那么早就有了迹象。
李迟舒的嘴唇还淡淡浮白,我抓着他问:“以前也耳鸣吗?多久了?也这么严重?”
他埋头思索着,不确定地摇摇头:“应该没有的。”
见我神色没有缓解,李迟舒又肯定语气说了一遍:“以前没有过。这会儿也好多了。真的。”
“那你刚刚……”我蓦地想到什么,举头看向顶上的报刊栏,除了满满一报栏的作文纸,其他一点特殊的也没瞧见。
本来还要仔细看,李迟舒拽了拽我的手腕:“沈抱山,我想回教室坐坐。”
我赶紧扶起他:“走吧。”
李迟舒边走边回头:“吃的……”
“不要了。”
李迟舒既然说以前没有过这么严重的耳鸣——尽管他的话有极大隐瞒或者说刻意减轻病情的可能,但照他不会说谎的性格,事情大抵是尚未发展到影响他精神状况的程度。
如果不是精神问题,那就是身体素质原因,李迟舒营养跟不上是造成他今天突发状况的最大因素。
晚饭我盯着他吃完了家里送来的一整份多宝鱼和半只波龙,又给他灌了半杯核桃芝麻糊才放他回宿舍。
目送着李迟舒进门寝室大门,我背上包,转身去了初中部。
就算可能性极小,我也得去确认那个报刊栏没有异常——世上那么多巧合的事情,可以发生在李迟舒身上,但必须是在让我能百分百找不出问题的前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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