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槐明显地因为这话而怔住了。
他浑身的阴冷气场仿佛也凝滞了刹那,接着有些不明白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连嘉朔温和地笑笑,低头开始从身上翻找东西。
宋槐紧皱眉头:“你在干什么?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发誓,你连誓言都不敢说出口,还说你想留在我身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所有人都不过是贪图着宋家的权势和钱财罢了,你也是一样!”
他挖苦的话说完了,对面的连嘉朔也找到了东西。
连嘉朔把衣兜里的糖果,硬币,不知道什么购物卡片,还有一条看起来相当贵重的项链,全部翻出来捧在手里,递到了宋槐的面前。
宋槐用看猴子般的目光看着他:“干什么?”
连嘉朔眨眨眼说道:“这些是我身上全部值钱的东西了,这是父亲给我的所有零花钱,这是我最喜欢的糖,这是很珍贵的纪念硬币,还有这个,这根项链是我们家族的传承信物,据说已经好几百年的历史了。”
他这么说着,又把东西往宋槐那边递了点:“都给你。”
宋槐:“……”
他烦躁地说道:“我缺你这点东西?我拿了做什么?”
连嘉朔刻意板起小脸,认真地说道:“父亲说过,嘴上说的保证是不可信的,如果真的想要证明什么,就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筹码拿出来,全部交给对方,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决心。”
“这里已经是我现在身上全部有价值的东西了,如果不够的话,下次回家我还可以拿更多。”连嘉朔双眼明净澄澈,没有半点阴霾,“只要少爷肯让我跟在身边。”
宋槐这次终于沉默了下来。
不管是嘲讽还是漠然,他眼底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他紧盯着眼前的连嘉朔,就像是对方进门过了这么久之后,第一次开始正眼看他。
很久之后,他才转过身去,径自回到了桌旁,拿起看了看了一半的书继续看起来。
连嘉朔视线始终跟随着他,直到对方的目光挪到书页上,没再注意自己这边,连嘉朔才终于轻轻地吐了口气,在心里面暗暗夸了夸自己。
看到宋槐的反应,连嘉朔就知道自己初步算是成功了。
宋槐不会夸人,就算被取悦了,也不可能表现在脸上,当他不再继续追究的时候,就说明他其实已经被说服了。
其实连嘉朔也没想到能这么容易。
要不是宋槐问了那个问题,他大概还会再碰点壁,那个问题放在别人面前,也许很容易被答错,但放在连嘉朔面前,无异于就是个送分题。
宋槐不喜欢什么誓言,也从来不相信发誓,这是剧本里这个角色最基本的设定。
因为在三岁的时候,他就曾经差点被自己的父亲给掐死。
宋槐的父亲并不喜欢自己的儿子,至少在剧情前期是这样,如果不是因为被家族的其他人看见,宋槐也许早就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掐死了。
年幼的宋槐因此而变得孤僻敏感,在明白父亲对自己的厌恶之后,他在父亲面前就开始变得小心起来,年纪尚小就已经明白什么是察言观色。
但他终究是年纪幼小需求依靠,所以他把对父亲的孺慕之情,转移到了从小照顾自己的管家身上。
然而不幸的事情再次发生,在宋槐六岁那年,管家偷偷将他带出宅邸,并将其交给了宋家的仇人。
那名管家,实际上是为了报仇才潜入宋家,一直潜伏多年,就是为了能够用自己的手段报复这个家族,而最后他将目光放到了宋家唯一的继承者身上。
那次事故,最终以宋槐得救,管家受到刑罚被处死而告终。
虽然宋槐只受了轻伤,并没有危及生命,但那次的事故,却彻底改变了宋槐。
老管家从小带大宋槐,可以说是宋槐眼里比父亲还要亲密,还要值得相信的人,他曾经无数次发誓,永远终于宋家,永远陪伴宋槐,然而最终他却成了伤害宋槐的罪魁祸首。
唯一的血亲想要掐死他,唯一信任的长辈想要报复他,宋槐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除去自己,没有任何人值得相信。
所以他最讨厌的,就是不负责任的誓言,他不可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连嘉朔刚刚才没有轻易地发誓。
他曾经扮演过宋槐,他很清楚宋槐要的不是誓言,只有真正跟在宋槐的身边,让宋槐看见自己的所作所为,才能够让这人稍微放下戒心。
暂时不用被赶走了,连嘉朔心里十分开心。
看宋槐现在的表情,连嘉朔猜测他的心情大概已经回到了六十分的及格线以上,他于是胆子大了起来,凑近过去,小声问道:“少爷,您在看什么书?”
宋槐没理会他。
连嘉朔突然有种逗弄小孩的愉悦感,就算面前的人是宋槐,但只要想到他现在只有八岁,连嘉朔就没办法把他当成后来那个具有威胁的大魔头对待。
连嘉朔于是得寸进尺,更加靠近了两步,视线触及到了书上的文字。
呃,应该是图画。
这家伙竟然在看主角是小动物的漫画。
连嘉朔盯着画上面的呆萌小狗,准备拍马屁,夸赞小少爷聪明有涵养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而正在他僵住的同时,宋槐也抬起头,注意到了他的偷看。
连嘉朔:“……”
他沉默片刻,睁大无辜的眼睛,指着某格漫画上眼泪汪汪的兔子,说道:“少爷您看这个,是不是很像我?”
宋槐没有说话,周身的气压低得就像是暴风雨降临的前兆。
两分钟后,宋家侍从在房间门口捡到了被无情踢出来的连嘉朔。
侍从毫不意外地说道:“早说了要留下来不是这么容易,既然少爷不肯留下你,你还是收拾一下准备离开吧。”
连嘉朔笑笑,拉住他说道:“少爷已经答应让我留下了。”
因为被扔出来,他的屁股还痛着,不过他也并不在意,起身解释道:“我不用离开了。”
侍从听见他这话,明显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他先是看了连嘉朔一眼,接着默然推开房门,在进去再三确认过后,才重新退出来。
只是这次他看连嘉朔的眼神明显变了,变得古怪又充满好奇。
连嘉朔相当确定,宋槐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果然,侍从在看了连嘉朔一会儿后,开口说道:“你跟我来吧,我教你一些事情,想要留在这里,你必须知道宋先生和少爷的习惯,熟悉这里的大概规矩。”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天,连嘉朔都用在了学习规矩上面。
等到好不容易学得差不多了,天色也就暗了,连嘉朔于是回到自己的房间,疲惫的睡了过去。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小孩的身体果真比大人要柔弱许多。
次日,连嘉朔正式开始了自己在宋家当跟班的日子。
起床收拾好之后,他就主动跑到了厨房。
这是昨天教的规矩里面提到的,连嘉朔将来是要跟随宋槐上学的,所以作为与宋槐最亲近的“侍从”,他必须学会负责替宋槐送餐,照顾他的起居。
连嘉朔端上佣人提前准备好的早餐,敲开了宋槐的房门。
进门之后,连嘉朔专注地替宋槐摆好了餐。
宋槐看起来才刚醒不久,身上还穿着浅色的睡衣,头发略微凌乱,看起来竟显得连眉眼都柔和许多,没有昨天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然而这样的感觉也不过是瞬间,当他注意到连嘉朔在看自己之后,他周身的气场就如同开启了自动防卫系统般,立刻升了起来。
“你还没走的?”宋槐没有抬头,冷冷地问出了这句。
连嘉朔摇摇头:“我说过我要留在这里的。”
说完这句,他实在没有忍住,于是继续说道:“昨天那位给我带路的先生不是进来确认过吗,应该是您亲口对他说要让我留下的,当时我就在门外。”
注意到宋槐愈发毒辣的眼神,连嘉朔连忙低下头,装出了懵懂无知的模样。
他当然知道,宋槐这种人,最怕自己的心软被拆穿,对于死要面子自诩冷淡的人来说,要承认自己的一时心软,是件非常羞耻且丢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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