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而言,两百年和两天没有区别。还有,是山神不是土地公。”
“对我而言,山神和土地公也没有区别哦。”
“你已活过三百个年头了,鸟儿,怎么还不修行?”
“我不想成仙啊。”
“你可知……”
当徊儿站在那株巨树下,和他口中放弃修仙重新轮回的老樟树斗嘴时,仙尊难得一见的迷茫。
直到徊儿气鼓鼓地跑回来,对仙尊说:“我们走罢,它胡说八道,不理它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掉。
仙尊看了老樟树一眼,并未立刻离开。
他只稍一挥袖,周身灵气便聚在指尖。
忽的一阵清风徐来。
仙尊从老樟树的神识中抓住了一些碎片。
樟树与小鸟的过往,历历在目。
52.
当初的老樟树的确是想放弃修行,一心等死。
然而身在这仙山中,死也并非易事。
一年又一年,它既无长进,也不能死去。
在日复一日的空虚和漫无边际的绝望中,一只小鸟,叼走了它的一片树叶。
老樟树有无数片叶子,每一片叶子,都有它的一抹神识。
小鸟就像带着它的眼睛在飞。
它艰难地衔走了几片叶子,将它们分别送去了净方仙山的不同地方。
清泉,瀑布,悬崖,花田……
等它终于做完这一切回来的时候,老樟树哭了。
哭得就像当初它刚知道世界那么大一样惨。
小鸟还以为它是感动,结果老樟树说:“我要是跟你一样能飞就好了。”
小鸟说:“你也别太贪心了吧?”
老樟树哭一会儿,又笑了,说:“谢谢你,小鸟儿。”
它或许身不由己,但也在落叶纷飞的那一刻,拥有过短暂的自由。
53.
仙尊目光淡淡,但带着些不着痕迹的笑意。
抬手间,山风猎猎,法力铺开,罩在巨树之上。
刹那间,成千上万片树叶四散飞去,朝向这世间无数的地方,带着老樟树的神识,在一阵阵永不停歇的风中飘零。
替它去看山外的山。
替它去走未经的路。
老樟树望着远方,沉闷厚重的叹息,喃喃道:“你的修为竟能做到如此。”
“也只能如此。”
“这已足够,多谢。”
“言重。”
末了,仙尊朝老樟树略一行礼。
他知道,这株古树已有神性,大抵就在某个雨后,这片仙山便将受它的福泽。
54.
徊儿站在栈桥等仙尊。
他气得抠手指。
老樟这个活了一千年的笨蛋树,它居然问小鸟,有没有和仙尊双修过,没有的话让他千万要去修一次。
否则一只开了灵识的小鸟顶多活个三百来年,它快寿终正寝了。
徊儿耳朵里没听见“寿终正寝”,只听见“双修”。
他也不知道仙尊听到没,反正当时就想把老樟树给连根拔起。
你还想看世界?
哼哼,你去看地狱吧。
在小鸟看来,双修等同于采补等同于坏事,等同于仙尊严令禁止的歪门邪道。
仙尊走来的时候,徊儿还没消气。
他觉得要和仙尊解释一下这个问题,于是紧赶两步,跑过去抓住仙尊袖子。
“师尊,我不想成仙,不在乎修为。我跟在你身边绝非为了采补,老樟树是老糊涂了,我怎么会想和你双修?我又不是花狐狸……而且花狐狸现在也学好了,他都不双修了。”
他噼里啪啦就说了一堆。
忽然腰上一紧,他声音戛然而止。
在这个过于亲近的距离中,他呆呆望着仙尊,满脑子都是:他真好看。
然后就听见仙尊问了句:“徊儿,为何要等我两千个日夜。”
他一个激灵:“啊……”
答不上。
“为何甘愿守在净天峰两百年不离开。”
“这……”
“我于你而言,和这山上草木有何不同?”
从来不对任何事好奇的仙尊,忽然接连提问。
徊儿头晕目眩,在他的怀里急得不行。
为何?为何?
因为我见色起意,从几千名采药弟子中盯上了最好看的你。
因为我们小鸟就是不可理喻,想这样做就这样做了!
一只鸟的脑袋能有多大,平时光是吃喝玩乐就已经不够用。
这样突然的问,不是要急死鸟吗!
“我,我需得好好想想。”他慎重咬手指。
历来温和的仙尊却忽然变得很严厉:“现在想。”
徊儿急得想变鸟,但仙尊一道法力抵在腰间,他只能硬撑着。
“你……怎么这样。你考念尘都会给他一下午时间看书,考我就这么突然一下子。”
徊儿也难得跟他还嘴,因为实在无法回答。
他反问道,“那师尊,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你能回答吗?”
这个问题问得行云流水。
恐怕早在他心里藏了许久。
在仙尊眼里他是什么呢?一只顺手带回峰头,闲来无事逗乐的玩意,还是别的?
倘若只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那又为何要问那么多为什么?
你便去成你的仙,我自有我老去的时候。
徊儿不屈不挠地看着他,满脸写着:你再问,同归于尽!
仙尊落败。
情非得已,不知所起。
从初时至今,他们早已经不知不觉成为了彼此密不可分的存在。
现在再来问为什么,大有一种找茬的意味。
因为答案在过去的两百多年里,早就渗透进每个须臾。
否则呢?
连念尘都知道,化了形的山兽便如人一般,该礼数一样不落地对待他。
身为师父的他难道不知道?
过去尚且是一只呆呆的小鸟也便罢了,后来呢?既然知道他已经是个完全的人,为何放纵?
能够回答吗?
连他自己都说不出的缘由,却要逼对方讲,未免不近人情。
55.
忽然,头顶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
徊儿初战告捷,哼哼一声:“回答不出来吧,也没关系,我不考你,我唔…?”
仙尊垂眸,低头轻而易举便抵住他将要争辩的唇。
嘴唇碰嘴唇的感觉很奇妙。
柔软,温热,间隙中穿过一缕满含料峭的冷。
当呼吸胶着的瞬间,徊儿大脑空白,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这是做什么?
饿煞了,要吃鸟?
不对,不是。
徊儿用他聪明的脑袋瓜努力地想了想,仙尊是不吃东西的。
可是仙尊张嘴了。咬住了他的唇,撬开了他的齿关。
滚烫的体温彷佛在身体里钻来钻去,让他腹痒难耐。
唇瓣分离,徊儿低低喘着气。
听到仙尊轻声道:“我答了。”
“……”
大概徊儿也有点饿了。
很想吃点什么。
于是在迷迷蒙蒙中,遵循身体的意识,仰头啃了上去,一口咬住对方的唇:
“那我也答了,比你答得还厉害些!”
仙尊轻笑,忽然捧起他的脸颊,将这个吻慢慢勾住:“……嗯,你最厉害。”
又深又重,呼吸彻底乱了套,谁也没有好过。
实在是觉得头晕目眩,徊儿闭了眼。
在落叶唰唰飞向远处时,空谷传来了净方仙山七十二座峰头寂寞的回音。
栈桥边有道无形的屏障,包围住两人。
此刻他不是泊逐仙尊,不是仙宗子弟,他好似回到几百年前,成为那年误入仙山的少年。
如同老樟树宁死也想要那片刻的自由,他此生最要紧之事,便是这一瞬的放肆。
56.
自从拜了仙尊为师,徊儿总是偷懒,什么都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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