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洛低头,看到自己的手腕颤抖不止。倒也不是他故意送死,只是这具身体实在到了极限。
剑修失了佩剑,结局可想而知。顾洛闭起眼,准备迎接这具身体既定的结局。
只是在遮天蔽日的阴影即将将他吞噬时,他突然感到有什么阻挡在他面前。他睁开眼,发现居然是他以为成功逃出生天的荆辞。
荆辞一手持着一个散发着荧荧白光的防御法器,在两人与沼泽巨兽间投射出一道蓝色的屏障,另一手则握着刚才被击飞的那把佩剑。
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去而复返。
“你怎么过来了!”顾洛感觉自己的心态有点崩,毕竟自己死了,还能转移到另一个马甲中,但是如果荆辞死了,在这个世界可就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是你说我们两个都能出去的。”荆辞冷冰冰地说道,额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看起来支撑这个防御法器的消耗颇大。
顾洛苦笑着从荆辞手中将剑接过,也是......经历过几个世界,他也该知道,丢下别人独自逃跑怎么会是荆辞的风格,哪怕那个别人曾经狠狠伤害过他,如今也不过是一命抵一命罢了。
“好。”
前面的屏障上已经出现了几条裂缝,顾洛知道这并不能阻挡沼泽之主太久,他先应了一声,等荆辞转过头,继续朝着前面的防御法器注入灵力,他才手腕一转,用出了某个法术。
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的后退时,荆辞不由瞪大了眼。
这是一个比较罕见的天衍法术,能将被施术的对象往固定的一个方向送。之所以泛用性不广,大概是因为有类似“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副作用,施术者会不受控制地往反方向走。
顾洛自然是将荆辞往远离沼泽之主的方向送,这也意味着,那道力会让他朝着沼泽之主冲去。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无疑是送死。
经过顾洛身边时,荆辞只来得及扯下一片衣角,他看到顾洛回头对他做了一个口型,【活下去】。
然后,剑修便借着向前的冲力,对着沼泽之主挥出一剑。
荆辞自修行以来也见过不少剑修,但此刻,他愣怔地看着远处的剑光,觉得这或许是他见到生平见到的最难以忘怀的一剑。
远处传来两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一前一后重重落到了水中,也像击打在荆辞心上一样,让他浑身颤抖起来。周围的景物依旧在不断后退着,他只能紧紧握着手中的那片衣角,等待着法术的作用消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感到脚下触到了实地,接着便跌坐在地上。身上传来的痛感让他逐渐回神,他这才发现顾洛居然阴差阳错地将他送到了与逾白、逾命的约定之处。
荆辞想站起来,却发现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只能勉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倚靠着。
在临走前,顾洛给了他许多防御法器,效果各不同,有的可以抵御筑基修士的一击,有的可以抵御金丹修士的一击,而他刚才所使用的,便是其中防御效果最佳的一个,即使遇到元婴修士,也能支撑许久。但威力越强,所需要消耗的灵力也越多,何况最后法器破碎,也让他遭到了反噬。
他身上有伤,又目睹了辜云砚为自己而死,身心皆受重创。于是等逾白与逾清赶回来时,便看到过去被他们师父捧在手心上的小师弟正蜷缩在墙角,吐出了一口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
小辞一开始让顾洛一个人走,其实就是隐隐受到了前世记忆的影响,有了自毁倾向,只是他自己没察觉,顾洛也没察觉。但这个隐患终有一天会爆发......嘿嘿。
第98章 身后事(一)
逾白与逾清其实在进入秘境不久后就赶到了之前说的见面之处, 他们在那里等了大半月,都没等来荆辞,两人当时便猜测可能是出了什么岔子。
只是他们又担心会与荆辞恰好错开, 因此采取的都是一人驻守, 一人外出寻找的策略, 只是这么一来,寻人效率可想而知。这两个月来, 他们不过是将那块区域的周边翻了个遍。今日, 他们也是感受到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才循着味找到了此处。
虽然已经猜到荆辞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但是他们依旧没想到, 荆辞的状态会差成这样。
凄清的月光照在矮墙上,也将两月不见的瘦削脸庞映衬得更加苍白,几缕头发随着已经干涸的血迹粘着在侧脸上。荆辞勉力让自己维持着坐姿, 捂着嘴, 却依旧有鲜血从他纤细的指缝中渗出。
“小师弟, 你受伤了?”逾白和逾清赶忙冲上去。
一连唤了好几声, 荆辞才意识到身边有人,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 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 活像个重新被唤醒的人偶。
“是师兄啊。”荆辞有些僵硬地提了一下嘴角, 却更让逾白与逾清感到了他身上的怪异。
两人对视一眼, 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他们不知道荆辞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从他衣袍上的血迹来看,他似乎伤得不轻。
“小师弟, 你需要治疗。”说着, 逾白便开始在须弥芥子中翻找起来。
临行前, 顾洛让他们带上了不少药物,以备不时之需。两人都觉得凭借他们的金丹期实力,必能护得荆辞周全,这药放进须弥芥子中也是白白占空间,谁知却在今日用上了。
“治疗?”荆辞有些迟钝地重复了一遍,才摇摇头,“我不需要治疗,我身上的都是些小伤。”
“可你身上的这些血迹......”
“那不是我的血。”
其实在顾洛还能与沼泽之王战个势均力敌的时候,荆辞就已经到达了战场。沼泽之王体型庞大,一剑带过,出血量自然也是惊人。入门不过几年的年轻修士站在淡红色的沼泽水之中,仰头感受着字面意义上的腥风血雨,心中多有震撼,却不知是因为这样高层次的交锋而震撼,还是惊异于那人竟肯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了。
这个问题又让荆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那种刺激仿佛同时残留在记忆与感官之中,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口,让他不由捂住胸口干呕了几下。
逾白帮他顺了顺气,见他气息稍微平稳些,才继续问道,“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按照荆辞此时的状态,他本不该再追问下去去刺激他,但直觉却告诉他,如若现在不问清楚,之后必将留下大患。
“他死了。”
“他是谁?”逾白蹲在荆辞面前,慢慢诱导着他将之前发生的事说出来。
“清虚门,辜云砚......为了救我,正面对上了一头元婴期的异兽,同归于尽。”荆辞的声音颤抖,他几乎已经不能连贯地思考,只是根据逾白的诱导吐出些碎片般的词。
短短的一句话中,所含的信息量却极大,一旁的逾清不由瞪大了眼,失声道,“辜云砚?小师弟,你是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还有,那头元婴期的异兽又是怎么回事,我可从没听说元霞古境有超过金丹巅峰的威胁啊。”
“逾清!”逾白警告性地看了逾清一眼,让他别一惊一乍的,继而又转过头,嗓音柔和地对荆辞说道,“原来是这样,那小师弟你还记得这事发生在哪里吗?除了你们自己,还有人知道你们待在一起吗?”
“没有了。”荆辞摇了摇头,“当时只有我们在那里,在......那片沼泽。”
逾白略一思索,就确定了荆辞说的大概是秘境中的哪块位置。毕竟元霞古境中只有一块区域有大片大片的沼泽,是一片只有少数异兽才会在那里生存的不毛之地,所以几乎没有修士会踏足那里,如果那里发生什么大事,也大概率不会被外界所知。
“好,小师弟,你今天已经很累了,不若先休息一会。这是益气补元丹,有宁神之效,对你的伤势恢复也有帮助。”
逾白从须弥芥子中拿出颗丹药,看着荆辞乖乖服下,脸上的凝重才稍微散去些。
“我让你逾清师兄去给你准备热水,你擦擦身子,换件衣服,就赶紧歇下吧。不过......师兄还有一件事想嘱托你。”
见荆辞抬起头,逾白才继续说道,“今日之事,只可让师兄与师父知道,切不可向旁人提起。绝不能告诉其他人,你与那辜云砚相识,更不能让别人知道他陨落时你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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