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仿佛又被拉远了,苏醉只听见自己心跳声,他陷入一种不合时宜的微微呆滞。
面前没有镜子,苏醉看不见自己骤然变得安心和依恋的表情,以及眼底浮现出的一丝含着委屈的控诉。
仿佛在质问眼前的男人为什么擅自离开。
深邃的幽绿眼眸和他对视片刻,男人伸手按住他肩侧,气息笼罩下来,语气颇有几分小心翼翼地解释着:“……我去了趟卫生间。”
其实并不是去卫生间,而是处理脖颈上被苏醉咬出来的伤口,这伤并不严重,只是刺破了表皮层,血流了几滴出来就自己止住了,比起他在战场上经受过的那些,只能说很不值一提。
原本裴执没有打算为了这点儿小伤离开苏醉身边,他的精神力和苏醉相融后,可以帮助稳定对方的精神力。直到过了好几个小时,连医生都忍不住委婉劝说,等病人醒来看见他身上的伤观感恐怕会不太好,才起身去处理了一下。
星际时代的治疗仪效率已经高到可以在短短十几分钟内修补受损表皮的效果,此时他的脖颈已经光洁如新,看不出丝毫受过伤的痕迹。
苏醉却还对自己精神力暴动时做的事有点儿印象,他视线落到男人颈侧,指尖先于理智地落到之前被他啃咬出伤口的地方。
裴执任他摸了一会儿,见眼前青年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按在他一侧肩膀上的掌心微微向下滑动,最终握住他因为近日一系列伤病瘦得有些硌手的肩头,手掌微微用力,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半揽着将他带回病床边。
苏醉这次很乖,像是被顺着毛撸得很温顺的猫,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被男人带到床边后甚至主动抬腿,自己咕蛹了上去。
裴执注意到他光着的脚,刚才什么也没穿就在地板上扑腾,他伸手握住,因为上面的凉意微微皱起眉,“好凉,不穿鞋子乱跑什么?”
他手掌很大,握住另一个成年男人的脚也不显局促,苏醉最近瘦了些,脚腕也细细的,脚背上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脉络,他有点儿怕痒,被握住的时候脚掌蜷缩了一下。
宴河替他暖了一会儿,才将他恢复了些温度的脚塞进被子。
“盖好,别着凉了。”
“……嗯。”
苏醉乖乖裹上薄被,身体严严实实的被盖住,只有一只手从一侧露了出来,和另一只大些的掌心交握在一起,明明不算多么逾越的动作,但就是显得很扎眼。
护士:“……”
好怪哦。
……再看一眼。
护士呆呆看了几秒钟,才在裴执的眼神示意下恍然回神,走上前为苏醉重新贴上电极片,一通调试后,仪器上重新显示出代表苏醉身体各项健康程度的数据,大体都在正常范围内。
护士记录下数据,“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还在危险观察期,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哦。”
裴执等她忙活完,轻声道:“我和病人需要单独相处一会儿。”
护士:“……好的,有问题请随时按紧急铃。”
她竟不觉得意外!
总觉得这个画面和氛围,她光是站在旁边都觉得别扭。
护士很快推门出去,病房内只剩下两个人,气氛莫名寂静片刻,仿佛连空气都停止流动,只有交错的视线彼此牵连,除了仪器的轻微响动再没有别的动静。
凝滞的寂静没有维持太久,裴执很快开口:“抱歉,我想我需要给你一个解释。”
“先从项目说起,你手上的这个项目精神力样本的来源正是我本人,那段时间对外宣称的是我在疗养星养病,但实际上我已经深度休克。”
不久前的那场战役,被反皇派动了手脚,不仅仅是战略物资上的拖欠,最致命的是他的坐标也被泄露给敌军,即使拼着防线被破的代价,反皇派也想消灭他这个强敌。
那个时候,在千钧一发之时他隐约意识到了是陷阱,却无法弃全军的性命于不顾,仅仅是一瞬间的迟疑,最终还是落入被精心布下的严密圈套。
在那场以背叛为底色的战役中,他受的伤远比对外界放出的风声要严重的多,被搜救舰找到时,浑身没有一块好肉,肉体几乎被摧毁了所有活性,按照纯粹的医学判定甚至可以宣告死亡。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他那变异过一次的精神力,并没有随着身体机能的衰竭消散,这让皇帝看到了一丝希望。
但这丝希望非常渺茫,随着肉体被破坏,他的精神力进入了自我保护性的深度休眠中,医学上从没有过这种先例,他的身体被修复后,意识依旧沉睡在幽不见底的深海中,缺少了意识的身体和植物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只能靠着营养仓维持基本生理机能,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醒来。
当时反皇派潜藏在暗处的无数只眼睛盯紧了他们,若是露出颓势,势必会被这些虎视眈眈的饿狼扑上来撕咬下一大块肉,不得已启用了应急备案,将早就录制好的视频和照片定时发布到星网上,对外营造出裴执受伤但不危及性命、在偏远星球疗养身体的模样。
但这种掩饰终究只是权宜之计,身为权力中心人物的大皇子,裴执不可能永远借口养病待在偏远星球、不出席公共活动,时间一长,他身体的真实情况早晚会曝光。没了他这个将军部与皇室紧密联系起来的关键人物,皇室的再次衰落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事。
事实上,从皇室宣布他去疗养星球开始,在首都星的反皇派就已经按耐不住,开始频频动作,这既是趁着裴执不在首都星的疯狂反扑,也是对皇室虚实的试探。
反皇派的眼线到处都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皇室无法大规模的调动医学资源,在核心医疗团队继续想办法的同时,借由科研的名义,将裴执的一股精神力包装成研究样本送入实验室,看看能不能研究出思路。
研究所的势力相对干净,这样另辟蹊径,倒真的绕开了反皇派的眼线。
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反皇派终究还是闻着味儿过来了。作为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苏醉很不幸被当做工具人抓住,幕后之人试图从他身上获得关于项目的情报。
原来是这样。
苏醉若有所思:“怪不得我总感觉实验样本这么奇怪,原本是从活体中分离出来的。”
项目进度也推的很不顺利,研究组的成员头发一把把的掉,还是进度感人,原来根结出在这里,他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实验样本的性质。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个项目开展时本来就没有指望他们能做出成果。
裴执尽量简洁地解释清楚一切的前因后果后,清了清嗓子,才缓缓道:“你这次遭遇的事件,完全是被我连累了,我很抱歉。”
如果不是被牵扯到这次皇室与反皇派的博弈中,苏醉依旧会在实验室安安全全的做他的研究,而不是被他连累到遭受生命危险,让医院几度下了病危通知。
也许是因为歉疚过深,近乡情怯,在身体稳定之后,他虽然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回首都星,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联系上苏醉,导致两人仓促的见了面都没有相认。
苏醉倒是没有跟他扯什么“不是你的错”之类的,他确实是被连累了,只不甚在意道:“没关系,我不介意,记得帮我报仇。”
人类的本质是双标,如果他跟裴执只是陌生人,别说他是大皇子,就是皇帝本人,对这种无妄之灾当然也会不爽,但如今他们之间显然不是那么生疏的关系,这种连累就成了一点亲密关系带来的小麻烦,在他可以包容的范围内了。
比起这个。
他眨眨眼,马不停蹄地问出了一连串问题:“你怎么恢复的?还有后遗症吗?我被抓走的时候项目进展还很一般,完全没有到能解决问题的程度,是医疗队那边的成果吗?对了,我的经历应该是AKZ8审讯器导致的,你又是怎么跟着一起进入审讯器的?你也有记忆,那么是精神力也进入了同一台审讯器吗,那股精神力又是怎么移植回你的脑域的?”
很明显他已经从刚清醒时的短暂愣怔中脱离,重心飞速跳到了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上,偶尔穿插着一些自问自答,漆黑眼眸中浮现亮光,眼中盛满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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