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实一家不想显得格格不入,尽可能做出虔诚的表情。
身处无数信徒中间,幸化不期然想起了死去的父母。
幸化的父母是神明的忠诚信徒。
有天,一个青年背井离乡,来到城市打拼,租住了幸化他们家隔壁的小屋。幸化的父母同情青年独自一人在外漂泊,无依无靠,经常会请邻居一起来家吃饭,邻居给予的回报却寥寥无几。
青年的工作难找,生活拮据,幸化的父母也没想过要他回报,小时候的幸化却看他不爽,觉得他占自己家的便宜。
一年后,邻居的青年突逢意外,丢掉了工作,还欠下一大笔钱,幸化后来才知道他是赌博。
青年苦苦向神明祈求,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存在可以拯救自己,果不其然没有任何回应出现。因为青年把时间都用在祈祷上面,没有尽快想方设法筹钱,导致他越发走投无路。
这个无能者将怨气都发泄向了神明,他摔碎之前宝贝的神像,对着神像的碎片破口大骂。
幸化的父母苦口婆心规劝,拿出自家的钱财帮助他,谁料不懂知恩图报的贪婪者盯上了他们的财产。
其实,青年早就暗暗嫉恨幸化一家的生活,恨不得他们失去所有,流落街头。
当天夜晚,青年潜入幸化家里偷取财物,结果被幸化的父亲发现,争执中幸化的父亲意外身亡,激起了青年内心的戾气,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幸化的母亲也杀害,然后在失去了主人的房屋里尽情搜刮财物,逃之夭夭。
那天幸化在朋友家过夜,侥幸逃过一劫。
第二天他回到家,面对的就是父母的尸体,以及被洗劫一空的房子。
青年拿着沾了幸化父母鲜血的金钱,还清欠款,并以两名忠诚神明信徒的性命为敲门砖,加入一个反神派小团伙。
幸化连带着憎恨上反神派。
不久之后,这个小团伙被捣毁,幸化的仇人终于付出了死亡的代价。
但是,幸化的仇恨没有彻底消除,他忘不了父母的死亡。
幸化浑浑噩噩生活着,直到偶然之间被招到反神派内部。幸化的第一想法是退出,但转念一想,他有了别的主意。
他想留在这里,尝试能不能为从内部瓦解反神派做些什么。
不巧的是,与仇人加入的散乱小团伙不同,罗蕾父亲领导的,是激进党派中规模最大的反神组织,人员警惕性极高,运转方式没有漏洞,即使幸化拼命往上爬,取信其他成员,他一个普通人能做的也十分有限。
直到洛希亲自带人捣毁组织,首领和精英骨干被抓获,幸化仍然碌碌无为。
组织毁灭后,幸化除了高兴,还感到些许空虚,除了加入反神派,想象自己能做些什么祭奠死去的父母以外,他似乎没有了其他人生目标。
于是,幸化转头进入了木清河的据点。
这次远比加入罗蕾父亲领导的组织要轻松,结果没过几天,他就被安何带走了。
幸化盯着高大的神像,莫名觉得神像的神情有点熟悉,令他想起安何看见女孩不顾安危挡在自己面前时,说的一句:
“这样不是很好吗。”
安何好像发自内心为这与他无关的一幕感到开心,幸化当时就觉得,他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异能者。
神明看着世间的时候,会不会也会因为某个平凡场景感到欣慰?
因为这样,神才将人类从绝境中解救,将美好与幸福赐予他们?
如果安何想成为新神的话,幸化想,他也是会追随的。
幸化握着女孩的手,看着身边的曾实一家,感觉对未来的新生活有了期盼。
不过,他同样尊重父母的信仰。
幸化面对神像安静闭上眼睛,与其他信徒默念同样的话语。
“希望您听见我们的祈愿,指引我们的道路。”
*
远处一栋小楼里,披散着长发,打扮宛如神父的木清河正将望远镜放在眼前,观察王都广场的情况。
背后传来沉重脚步踩着木制楼梯走上来的声音,陈旧木板发出的咯吱咯吱声由远及近,松木踩上阁楼的地板,来到木清河背后。
“有事?”木清河头也不回,举着望远镜津津有味看着广场。
松木道:“一路走来,我看到不少组织里的熟人。”
“他们啊,是我安排待命的。”木清河随口道,“新神好像在祭神节有什么打算,我们要协助他。”
松木问:“什么打算?”
“不知道。”木清河微微兴奋,“到时候看情况,我相信他不会令我们失望。”
松木沉默一会儿,换了个话题:“来的路上,我看见了杭山芙,她的样子像是在找人,应该是找你或者我。我注意隐蔽,没有被她发现。”
“大概是想为我眼睁睁看着她被绑架无动于衷,害她哥哥入狱的事情质问我吧,或者还打算请我替她的哥哥想想办法。”木清河噙着温柔的笑意,满不在乎道,“随她去,今天没有时间理会她。”
“那我先走了。”松木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随时通知我。”
“等等。”木清河忽然道。
松木中止转身的动作,奇怪地看向木清河。
木清河放下望远镜,用肉眼眺望王宫的方向,眼眸不受控制浮现出银白色的星辉。
星辉刚一出现就飞速旋转,连接成星环。
“大事不好。”木清河喃喃道。
话音未落,从他们所在的小楼到王都广场,地面开始震动。
不如说,是整个王都在地震。
松木瞬间联想到曾经的王都灾害,木清河看穿他的想法,轻声说:“不是的。”
木清河脸色难看,“比那更加糟糕。”
远处的王宫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升起大量烟尘,独立在王宫其他建筑之外的神殿发生坍塌,露出里面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等浓烟差不多散去,即使连普通人也能看清楚了,那是一个茧。
一个被丝线严密缠绕而成的,巨大的茧。
构成巨茧的小部分丝线是黑色,大部分则泛着不祥的暗红,像是涂抹了血液。
暗红色泽不停向上攀升,吞没黑色。
不等民众从震惊中回过神,密密麻麻的暗红丝线以巨茧为中心,四面八方飞射出去。
丝线经过无生命的建筑物,会直接摧枯拉朽穿透过去,直至捕捉到生命体。即使是一株植物,暗红丝线也会刺入其中,迅速在生命体内部扩散成一张网,汲取所能汲取的一切,传输回巨茧。
巨茧的暗红色泽愈发刺目。
一瞬间便有许多人中招,躺在地面不停打滚,发出令人心惊的哀嚎,像是在经历无法忍受的强烈痛苦。
暗红丝线即将从窗口进来的时刻,木清河的一只眼睛流下鲜血,他一把推开站在丝线必经之路的松木,由于用的力气过大,松木直接撞上了墙壁,木清河也因为反作用力朝后踉跄了两步。
不等他们的大脑开始处理下一步信息,暗红丝线便以人类无法捕捉的速度穿透窗口对面的墙壁,刺进小楼后面一个建筑物里的人类体内。
松木后怕地重重喘了两口气。
木清河的眼睛正在超负荷运转,意识到第一波暗红丝线暂时过去后,他强忍深入神经末梢的刺痛回到窗口前,看向王都广场。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不少暗红丝线路过了疾病之神在广场中央的神像,不久前还被信徒虔诚膜拜的神像,被丝线拦腰切成两半,上半身砸倒在地,仅剩下半截依旧矗立在原处,显得滑稽又诡异。
撕心裂肺的狂热信徒即使被暗红丝线穿透,也要艰难向神像爬去,还有一部分信徒觉得这是神明发怒,惶恐地跪地祈求。
“请神息怒、请神息怒!”
“我们不知是哪里做错了,请您示下!”
“啊啊——神像怎会倒塌!请您原谅信徒的无能!”
一个跪地的信徒被别人扯着衣领拽起来。
“你们清醒一点,还不赶快逃命!连神像都被破坏了,哪里还有神!”
“神再也不会眷顾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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