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羽面无表情地叫了声“老公”。顾扶洲不满足,打趣道:“你叫得太平静了,要把声音放软一点,不然我听着都没什么感觉。再试一次,你可以的。”
林清羽不吃这套:“你爱想不想。”
见美人沉下了脸,顾扶洲见好就收,道:“你见到沈淮识后,不用勉强他,只须……”
沈淮识只信林清羽一人,顾扶洲在他定不会现身。两人在前殿分别,林清羽独自来到后厢房。沈淮识是守约之人,此刻或许就在暗处尾随他,等时机恰当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林清羽以身体不适为由,向僧人要了一间空厢房暂作休憩。他在厢房里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忽然刮来一阵妖风,吹得窗户吱吱作响。林清羽走至窗边将窗户关好,再回身时,眼前就多了一个人。
许久未见,沈淮识好似变了一个人。他的容貌变化不大,只是晒黑了不少,改变较大的是他的气质。林清羽上一回同他见面,还是萧琤遇刺之时。当时的沈淮识知道了林清羽想让他知道的真相,落魄颓废,意志消沉。而今,那双眼睛瞧来,无波无澜,悠远沉寂,仿若沧海桑田。
“沈侍卫。”林清羽道,“别来无恙。”
沈淮识冲他极浅地笑了笑。他像是许久没笑了,牵扯嘴角的动作甚是僵硬:“林大夫。”
林清羽看着面前相貌平平的男子,要说心中丝毫无感,那也是假的。正如顾扶洲所言,沈淮识好不容易在南越安定下来,却因为自己的相邀重回京师,这份情谊实属不易。
两人对面而坐。林清羽沏了杯茶,将茶盏推至沈淮识跟前:“一路奔波,辛苦。”
沈淮识盯着林清羽玉白修长的手,轻声询问:“林大夫……是如何找到南越的?”
“我若说是巧合,你可信我?”
沈淮识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林清羽叹惋:“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沈淮识有些呆愣:“大概,是因为我身手好。”
林清羽轻笑一声:“你这么说,倒也没错。”这是其中之一,主要还是因为沈淮识和萧琤一样,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林清羽展颜微笑时,朴实无华的厢房都变得熠熠生辉。沈淮识看着他,无法抑制地想起了静淳。这两人的眼睛实在太过相似,以至于他每次看到林清羽,都会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他和静淳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纵使有萧琤横在他们之间,他想要保护静淳的心意也不会变。
沈淮识道:“传话的人告诉我,林大夫有生死攸关的大事需要我相助。可是……”沈淮识停了停,“可是那个人又为难你了。”
林清羽淡道:“萧琤对我已经没那个心思了。”
听到萧琤的名字,沈淮识眸色转深些许:“那便好。”
“现如今,他一心都扑在寻你一事上。”林清羽边说边观察着沈淮识的神色,“看他的架势,似乎是不找到你绝不甘休。可惜,倘若你当初一剑将他杀了,哪还有这么多事。”
沈淮识发着怔,半晌才低声道:“是我无用,不能替天狱门报仇。”
“若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报仇呢?”
沈淮识瞳孔微缩:“……林大夫?”
林清羽进入正题:“我问你,静淳郡主究竟是男是女。”
沈淮识陡然起身。他起得太猛,不慎碰到桌椅,茶盏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之声。“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北境有这样的传言。”林清羽道,“看你的反应,这传言应当是真的。”
沈淮识抿唇不语,嘴唇紧紧崩成一条直线。
林清羽又道:“你区区一个暗卫,想来也没本事替静淳瞒天过海。此事应当是萧琤所为,往大了说,这可是欺君之罪。”
沈淮识口吻生硬了几分:“林大夫如若是为了这件事找我,恕我不能告知。”
林清羽睨他一眼:“你是为了萧琤,还是为了静淳?”
“我与殿……我与萧琤,在那一剑之后已经恩怨两清。”沈淮识艰涩道,“但静淳和此事无关,我不能将他牵扯进来。”
“两清?”林清羽眼神凌厉,“你全家因萧氏一族惨死,你刺他一剑,这就两清了?”
“我不知道……”沈淮识痛苦地闭上眼睛,“我现在只想过平静的生活。林大夫,你别逼我了。”
沈淮识的拒绝在意料之中,林清羽自知多劝无用,便道:“你若执意同他两清,我又如何逼得了你。劳烦你跑这一趟了,你走罢。”
沈淮识欲言又止,双手握紧又松开:“后会有期。”
“慢着。”林清羽解下腰间佩戴的金石,“你将此物收下。日后若要寻我,它便是信物。你也给我一物。”
沈淮识接过金石,小心收好。他踌躇须臾,从怀中掏出一条紫色的宫绦,交到林清羽手中,肃容沉声道:“林大夫,无论你要做什么,请千万不要伤害静淳。”
只要能达成目的,林清羽向来不管他人死活。但对上沈淮识恳求的眼神,林清羽还是给了他承诺:“放心,静淳有爱他如命的夫君宠着,不会有事。你有空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我已将天机营的人引到北境,你好自为之。”
沈淮识一抱拳:“多谢林大夫。”
又一阵风吹过,沈淮识便不见了身影。
林清羽回到正殿,未见到本该在此地等候的顾扶洲,询问僧人才知顾扶洲正在后山和国师坐禅论道。
林清羽想起上一回他和顾扶洲一同来长生寺,顾扶洲也见了徐君愿一面。徐君愿常年闭关,皇后想见他一面都不易,顾扶洲却每回都能见到他。这种情况,似乎在顾扶洲还是陆晚丞时就有了。
徐君愿此人高深莫测,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叫人难以捉摸。
林清羽寻到后山时,顾扶洲和徐君愿已经结束了交谈。徐君愿亲自送别顾扶洲,瞧见林清羽走来,扬了扬眉:“将军夫人来了。”
林清羽轻一点头,姿态客气疏离:“见过国师。”
顾扶洲道:“清羽,我们应当好好谢一谢国师。”
“为何?”
“因为他会帮我们一个小忙。”
“将军言重了,”徐君愿含笑道,“能为将军效力,是我的荣幸。”
林清羽道:“国师为陛下效力,难道还不够荣幸么。”
徐君愿听出林清羽的言外之意,从容道:“将军和陛下,又怎能一概而论。”
“不必和他浪费口舌。”顾扶洲颇有经验,“国师就是个谜语人,从来不会正面回答你的问题,问了也是白问。”
徐君愿忍俊不禁:“知我者,将军也。”
林清羽想了想,道:“话虽如此,我还是有一事想请教国师。”
“夫人但说无妨。”
“国师曾言,六殿下痴傻的原因在于失魂?”
“夫人看过六殿下的脉案了?确实,六殿下幼时失魂,故而药石罔效。”徐君愿叹道,“也不知,六殿下还能撑到几时。”
林清羽眉间蹙起:“此话怎讲。”
徐君愿道:“魂魄离体,有悖天道,又怎能长久。”
林清羽心中蓦地一沉,问:“魂魄离体不能长久,若是魂不对体呢?”
顾扶洲看向林清羽,无奈唤道:“清羽……”
徐君愿笑道:“这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一路上,林清羽心事重重,愁眉不展,顾扶洲哄了半日也没哄好。回到府中,下人已备好了晚膳,林清羽没什么胃口:“你吃罢,我去书房。”
林清羽不吃,顾扶洲哪敢一个人吃独食。他追到书房,看到林清羽拿着一本书,半晌都未翻一页,便走过来将他手中的医书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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