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急不来,刘铁花不愿意告诉他线索,单纯搜寻无异于大海捞针,联邦必然也在一直找寻,就连最先进的技术都没能发现那颗星球踪迹,他又有什么找到的可能呢?
陆烬朝记得在赛博空间里,自己问询乐园为何空旷时,刘铁花回答说其他人都离开了,消失或者沉睡。
仔细想来,刘铁花所指的“其他人”应该是跟他一样的AI。
百年过去,这些AI中也许有和刘铁花一样被重新唤醒的,如果能找到它们,说不定能够获取一些重要线索。
而街溜子很可能是其中一员。
当时自己什么也不懂,现在想想,M342号星球缺少高级终端,穆尔不太可能在缺乏设备的情况下,制造出街溜子一个如此高度拟人化的AI。
很可能是穆尔偶然在某个地方发现了街溜子的存在,将其移植进入了自己的发明。
只是现在穆尔早已是威震数个星域的星盗头目了,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曾经相处半月的情谊,但比起漫无目的地搜寻其他AI,还是找街溜子更方便一些。
林啸鸣不在,陆烬朝每天的生活就变成了家和实验室的两点一线。
贫民窟里他见到了太多罹患神经官能综合征的瘾君子,在电信号的长期冲刷下,神经变得无比敏感,区区两三度的温度变化在他们的认知中会成为冰窖和火炉的区别,甚至细微的风都会让皮肤感觉到被刀割的疼痛。
最终变成阴暗地棚那个男人的模样,几乎成了一具骷髅躺在肮脏的床上,招来无数苍蝇,精神在电信号的刺激下无休止狂欢,肉体却没有任何尊严地步入死亡。
他们很多人不是哨兵,却经受着比哨兵还剧烈的痛苦,将用余生为自甘堕落买单。
也正因如此,陆烬朝知道这项研究究竟有多重要。
那些长期驾驶星际飞船的驾驶员也会患病,当今被家族财阀控制的政府宁愿牺牲掉这些做出许多贡献的无辜人们,也要阻止神经官能脱敏的研究,维护电子鸦片产业。
有时候他会去塔那边一趟,防止玛嘉莉再干出点什么事。
玛嘉莉应该发现了她留在其他向导意识海边缘的精神力被清理掉了,至于有没有怀疑到他头上,陆烬朝就不知道了。
每周和维多利亚他们的聚会也一直在继续,无论陆烬朝多忙,也会挤出时间参加。
时隔两年重遇塔夏,看到他在家族的指派下做着见不得人的事,陆烬朝心里一点也不好受,他不想让目前还是他朋友的其他几人也变成塔夏的样子。
无休止的忙碌中,似乎连时间的流速都变快了。
三个月很快过去,陆烬朝每天数着日子,林啸鸣告诉他任务大概需要六个月,却没说究竟哪天会回来。
毕竟在出发之前没人能说得准具体情况,像这种军部派发的任务,中途出现变故导致任务时间变长也很正常吧。
晚上十点半,陆烬朝收拾好实验用具,换下衣服准备回家。
从无人驾驶的出租车下来,走进楼道,E7还在和他探讨今天的实验内容,在陆烬朝的熏陶下,身为大脑的E7也稍微懂得了一些皮毛。
“剩下的等明天看看吧,老师又提出了新的方向,搞研究就是这样,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取得一点点成果,必须耐心一点。”
“唔。”E7表示明白了,它顿了顿,故意夸张的感叹道,“唉,幸好有我在,要不然你现在天天泡实验室,回到家更是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变成空巢老人得多孤单啊。”
陆烬朝失笑,他打开家门,像往常一样率先打开玄关的灯,换鞋的同时抬起头,却骤然意识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异样。
家中陈设什么都没有变,电视已经很久没开,疏于打扫,屏幕上有一层淡淡的灰尘。
鞋柜上放着随手撂下的花,那是大前天在塔里某位哨兵给他的,当时很漂亮,如今就快要干枯。
瑜伽垫还铺在客厅地上,陆烬朝希望借此能够提醒自己就算再忙也不要忘记锻炼身体,但仍然每天都会选择性地无视掉。
一切都和他离开时如出一辙,但陆烬朝就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精神力释放而出,迅速探查房间,灰白两色的精神领域中,所有东西都待在它应该在的地方。
陆烬朝皱起眉头,他反手关上门,放轻脚步,缓慢地走进屋子,客厅一切正常,厨房,卫生间也未发现异样,阳台更是能一眼看个完全。
就剩下了他和林啸鸣的卧室。
陆烬朝来到主卧的门口,凝神屏息地仔细倾听,很安静。
他推开房门,灯关着,窗帘也拉上,只有客厅的光从身后透入,在脚底投下他的影子,边缘溶于光暗的昏沉界限。
只是他今早离开的时候,窗帘是拉着的吗?
一下子从明亮地方进入黑暗,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就是这刹那间,一双手从角落里骤然伸了过来!
但陆烬朝早有准备,他一直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迅速掏出辣椒水,猛然后退的同时,用力按下喷头——
作者有话要说: 陆烬朝:surprise!
林啸鸣:……fine.
第158章
深夜,卫生间,水声哗哗。
“随时随地保持高度警惕……阿嚏!是件好事,怪我欠考虑了,阿嚏!不该在这么晚闹你。”
“闭嘴吧你。”陆烬朝轻声道,他一手托着林啸鸣的脸,一手拿着水管给他冲洗眼睛,“亏我还用精神力仔细探查了一遍。”
林啸鸣缓慢眨眼,清凉的水不断留下,留下生涩感,却无法彻底带走那一瞬间剧烈的疼痛:“尽力把自己隐藏起来,我教给你的第一件事。”
“是啊。”已经冲洗了大概五分钟,陆烬朝关上龙头,拿过架子上的牙膏,“闭眼。”
林啸鸣乖乖地闭上眼,配合地稍微低下头,陆烬朝给他擦了擦脸,挤出一点牙膏涂抹在林啸鸣眼皮上,缓解刺痛感。
两分钟后再擦去牙膏,重新清洗,林啸鸣的眼睛能够睁开了,就是仍然泛着红。
陆烬朝继续给他清洗皮肤,辣椒水的威力可不仅限于刺激眼鼻,对哨兵来说,这可是致命杀器。
林啸鸣的五感已经被陆烬朝第一时间降到了最低,图景中的刺激信息也一直在经受着向导精神力的清理。
“差不多了。”林啸鸣摸了摸自己泛红的手背,疼痛对于他来说已经到了可以忍受的地步。
陆烬朝裤脚和袖口都有些湿了,林啸鸣擦去身上的水,忍不住一连打了个三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哨兵吸着鼻子,眼眶又变红了,似乎正强行憋着眼泪,他用手背擦了下脸,嗓音还是被刺激过后的沙哑:“我没事。”
陆烬朝还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样子,林啸鸣一直以来都是冷静淡定的,在最开始脸上甚至都很少出现笑意。
内疚感又潮水般疯狂涌了上来,溺得陆烬朝有点喘不上气。
十分钟前,在辣椒水喷出的瞬间,他听到哨兵的闷哼,瞬间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但时间不可能倒流,喷洒在空中的辣椒水雾气无法再收回倒入瓶子里,就算林啸鸣在第一时间就闭眼屏息,还是被刺激到了。
相比起在贫民窟培养出高度警惕的陆烬朝,林啸鸣才是真正的毫无防备。
他怎么也想不到,时隔六个月未见,带着情趣意味的惊喜出现会演变成深夜里两人蹲在卫生间里用凉水冲脸。
还好陆烬朝第一时间调整了林啸鸣感官,但身体还是对辣椒水的刺激做出忠实反应,流泪不止,疯狂咳嗽,呼吸困难,喷嚏一个接着一个……
每一声咳嗽都仿佛敲在陆烬朝心上,让愧疚如疯长的藤蔓般缠绕,填满身体的每一寸。
而哨兵不受控制流下的眼泪更是让他失去了思考功能,他哪里见过林啸鸣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
都说关心则乱,陆烬朝完全忘了当初他也对着塔夏喷过辣椒水,哨兵虽然第一时间就躲开,也受到了一定波及。
塔夏当时的反应,可没有这么夸张。
林啸鸣的模样实在惨兮兮,于是当他带着鼻音低声道“让我抱抱你”的时候,陆烬朝立刻张开双臂,用力抱住阔别六月之久的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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