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铜镜。”迟应懒洋洋说。沈妄立刻转身,将毛巾甩到肩膀上,衣服滴了一路水走到床头柜旁,他拿起铜镜,看到了上面新印的字。
“幕布”太大,一举一动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腾腾雾气中,迟应瞧见沈妄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就在这时,浴室中的雾气已经弥漫到了房间的每一处,迟应实在忍不住:“别愣神,把水关了,水费挺贵的。”
沈妄却蓦地抬头,好巧不巧,恰好和迟应形成一个对视的角度,他眼中的戾气一晃而过,虽然转瞬即逝,但这是迟应自己也鲜少露出的神情,因此这刹那的陌生,被迟应敏锐的捕捉在眼底。
迟应本就淡淡的笑意一滞。
“朕不喜欢被人监视。”沈妄冷不丁说。
如今单方的通画面,迟应能看到他,他却看不到迟应,对一个皇室弟子而言,就如同敌暗我明,称得上是非常可怕的事。
这是深入骨髓的警惕心。
迟应见沈妄这个反应,已经多多少少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禁有些莫名其妙:“我隔空能对你做什么?这还是我自己的身体,难不成我要自己陷害自己吗?”
“……”
确实也有点道理。
“况且,我要是看不到,你怎么去学校帮我报道啊陛下?”迟应轻嗤,“现代社会可没人给你引路,也没有私人马车,这四通八达,又是斑马线又是红绿灯,还有来来往往的车流……陛下,你不会真觉得你可以在屋子里躺一辈子吧?”
沈妄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不太恰当,将声音放低了些,悄悄转移话题:“你的书我看了,文字我差不多可以看懂,除了……那什么数学英语。”
“没关系,我也没让你帮我学,上课的时候你把铜镜连接打开就行,我自己听。”一想到数学,迟应打了个哈欠,终于有了困意,便说,“我睡了,你自己洗漱去,别把牙膏吞了。”
…
两天考试过去,又是七天休息日,八月三十一是江阳市十一中开学的日期。
这些时日,沈妄先是以迟应之前屯的方便面和面包饼干艰难度日,然而顿顿吃这些东西,沈妄还没说话,反倒是迟应受不了了,以不能糟蹋身体为由,逼着沈妄学着出去买饭。
于是沈妄好说歹说,学会了用手机支付,总算吃上了热乎的炒面。
这日,沈妄起床准备出门买混沌的时候,迟应早就迫不及待想着下朝了,这几日他已经把地图和局势摸了大概。扈国是个大国,新帝登基,邻国的国内的无论是大人物还是阿猫阿狗,多多少少都还是得来露个面,送点东西。
因此最近格外忙碌,早朝一开就得几个小时。
“陛下,这是我国特产,我皇收藏了几十年的璞玉,特来进贡。”
“嗯,有心了,替朕谢过。”
“陛下,这是我国特产,我皇特意打造的小金像,特来进贡。”
“嗯,有心了,替朕谢过。”
“陛下,这是我国特产,我皇亲自从千年雪山上取的天然凝露,特来进贡。”
“……”
哪家皇帝这么闲,还开发矿泉水产业?
“谢过。”迟应几乎是咬着牙,接过那瓶“天然凝露”,简直想丢到超市卖两块钱。
等到今日份进贡好不容易送完,迟应算了下时间,沈妄应该刚好出门,他连忙给身侧太监打眼色。
那太监名为杨新,是个五六十岁的预备小老头,当太监已有些年头,更是追随沈妄许久,能站在这位子上自然少不了会看眼色,他立刻明白了陛下想退朝,清了清嗓子刚准备开口,却又有人进谏。
“陛下,北方旱灾,粮食短缺,已经饿死人了,不能再拖了!”
那人神情急切,脸涨的通红,好像陛下如果不理他他就能当场一头在柱子上撞死。
迟应一顿,不动声色放下了袖口里的铜镜,让杨新把奏折递过来,扫了两眼,艰难的辨析文字。
时间流逝,迟应在心中默念:“北……原旱灾,数日……呃,请求……请求什么东西。”
杨新也在被允许的情况下看了两眼,立刻瞪大了眼支支吾吾:“陛下,这旱灾的地方……”
他说一半就不说了,迟应不解地看向他,杨新少见的理解错了陛下的意思,转身对进谏的官员高声说:“黄尚书,北原是叛军所在地,因此我朝才会断绝粮食补助,你为叛军的地方进谏,是不是不大恰当?”
哦,他懂了,旱灾的地方叛军扎堆,所以没补救。
“但百姓何其无辜!”黄尚书激动地梗着脖子,“而且只是叛军恰巧逃到了北原,并不是北原出叛军啊!臣已经数次进谏,还望陛下念在……”
话说一半突然梗了。
迟应感觉今天的朝会当真莫名其妙,这些人说话一个比一个爱停顿,活像说一半没了气,净搞些没必要的神秘感。
数次进谏没通过,明显沈妄也是不同意,可迟应毕竟不是真皇帝,在人命关天面前,没有那种铁石心肠当众拒绝的气魄。
“知道了,朕会考虑,散朝吧。”他带了点含糊其辞的意思,黄尚书也是个识趣的,知道不当众拒绝已经是跨了一大步,便老老实实退到人群中,不再言语。
今天的散朝早了足足一个时辰,大臣们内心惊讶,却又不敢多言,眼睁睁看着他们的陛下离开御座,像有些迫不及待地从衣袖里掏出一块小铜镜。
大臣们:“……”
陛下这么俊,总不会是急着下朝对镜贴花黄?
而迟应急匆匆出殿,一直尝试和沈妄接通联系,可奇怪的是,沈妄那边居然没反应。
难不成陛下不愿意被监视,所以干脆直接断联系了?不至于这么任性吧。
又一次连接失败,迟应暗笑:“毛病多,脾气还大,真不愧是娇生惯养的皇子……哎?”
刚嘀咕完,画面通了。
由于还在外面,迟应没有把场景投出来,只用镜子看画面,瞧的便有些不大清楚,但还是隐约能辨析出,沈妄的确出门在外。
这位置好像还是马路边缘。
脚底还踩了个人,看样子是穿着校服的学生,正抓着沈妄的裤脚骂骂咧咧不知道在说什么,旁边是一辆倒地的自行车。
等等……脚底?
第3章 纠葛
“你在干嘛?”迟应震惊。
沈妄嗤笑,校服领口理好,又在学生身上踩了几脚:“哦,刚刚这个人想谋害我,被我及时发现制住了。”
“……”
看起来像是骑车骑一半被他谋害的。
“你……你有病吗?谁特么想谋害你!”脚下的学生又挣扎了一下,满是愤恨,“我他妈今天第一次骑车上学,只敢在人行道上走,没控制好方向差点撞到你是我的错,但我都刹车了,你一把给我薅下来摁住是什么意思?”
迟应差不多明白了,某些人警惕心太重,把擦肩而过当成了另有图谋。
他无奈叹气:“陛下,没人想害你,别防备心那么重。”
沈妄却不甘:“笑话,朕特意注意到,他分明是想从口袋里拿东西出来,若是没有那心思,他为何在衣服里藏匿东西?”
脚下的学生彻底忍不住了:“你个二逼,我在掏手机。”
“……”
“你快把人放了。”迟应冷冷说。
虽然他无所谓周围人怎么看他,但这实在有些离谱过头,沈妄再这么乱七八糟说下去,不是第二天上新闻就是精神病院来抓人。
迟应还是头一次这么严肃跟他说话,沈妄噎了噎,终于把脚从学生背上挪开,那学生立刻爬起来,瞪着眼对他说:“我叫杜航,你劝你以后少在学校碰见我,不然我让我哥打死你。”
沈妄:“……”
迟应:“……”
怎么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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