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但它让许从一知道一个事实,乜偃这是打定主意不放手了。
两者力量等级相差太多,正面对上,输的必定是他,若是侧面如何?
许从一指骨收缩,掌中一把短匕。他紧紧握着刀柄,乜偃这会在修炼,只要他……
不行,他并不是完全封闭五感,恐怕没等他靠近,就会事先发现他。
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认命,许从一心里又相当不甘心,凭什么乜偃要强行拆散他和乜笙,他已经没欠他什么,离开魔界那会,用一条性命还了乜笙先离开的恩。
为什么不放过他,因为法术比他高强,就可以这样为所欲为吗?
许从一不接受这种命运,绝对不接受。
大雨下了多久,许从一就在门外站了多久,等到天空放晴,许从一身体才微微一动,他仰头望向天穹,神色忽然乍变,就看到远处山巅上,一条五颜六色的彩虹横亘在上方,霞光染红半边天穹,彩虹绚丽夺目,色彩分明,红橙黄绿青蓝紫,刹是夺人眼球。
许从一看着彩虹,想到在山林的某个地方,或许乜笙也看到了这番美景,微痛的内心就生出一丝欢喜,他们虽然暂时没有在一起。但都看着同样的天空,同样的彩虹,他们的心在一起,只要知晓这点,许从一就觉得再艰难的境遇都会有结束的那天。他们会再相见,会再次在一起的。
乜偃打坐结束,耳边雨声停歇,空气里都是泥土和清草的腥香,他倏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许从一俊拔挺直的背影,消瘦的身影拢在血色红袍下,微风拂过,吹动衣袂飘飞起舞。
视线跟着上移,随即望见摇挂天穹上的美丽彩虹,红光从天空上倾泻下来,洒了许从一满身,他就那么静静矗立着,周身带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将整个身体都显出一丝朦胧不清来,忽然乜偃心里冒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眨一下眼,面前的妖就会突然消失。那种古怪感扩散开,仿佛狐妖不属于这个世界,来自其他地方,用不了多久,就会毫无留恋地离开。
乜偃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快步走上去,从后面摁住许从一肩膀,将他身体扳了过来。
狐妖嘴角的笑没来得及收回去,乜偃被这抹发自内心的笑给震颤到,他想说点什么,下一瞬,许从一脸色冷了下来,笑容消失不见,他毫不掩饰对他的敌意,以前他有收敛,因为之前发生的事,他算是彻底讨厌上了他。如果有选择,想必许从一一刻都不会停留在他身边。
可若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在魔界那会,许从一不直接和乜笙离开,只要那会他那么做了,现在根本就轮不到他强行将他禁锢在身边,他给过许从一机会了,是许从一自己不去把握。
所以只能像现在这样,陪伴着他。
乜偃在许从一冷淡的注目中拿开了手,说道:“我出去找点吃的,你到里面去。”
许从一嘴角抿出一条冷漠的弧线,没有对乜偃的话有任何回应,乜偃不以为意,已经弄到身边来,时间会磨平一切,包括许从一对乜笙的喜欢,还有对他的恨,起码他是这样认为的。
乜偃独自走进山林里,许从一看着他白色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眼底的刺骨恨意。
一连数日,许从一都沉默不语,乜偃也不是多话的人,只偶尔问许从一饿不饿,他到外面找吃的,多数时间乜偃打坐修炼,许从一在门外,一人一妖隔着一面木墙,看起来触手可及,实则难以靠近。
山中日子过得很快,日出日落,仿佛就在一瞬间,山中树叶开始慢慢变黄,空气中的寒意更加明显。
冷风吹过来,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犹如刮骨刀,令人骨骼微微发痛。
这天夜里,天空无星也无月,山中死寂一片,寺庙中火红烛光摇曳,映照出两个交叠在一起的身影。其中一个衣衫半解,露出整个胸膛,身躰上上下下被動起伏不定,额头汗水一滴接着一滴,眼尾发红,半眯着的眼里全是聚集上来的潋滟水光。牙齿紧咬下嘴唇,脸颊上被情慾烧得绯红,脖子往后仰,似乎受不住体內不断攀升上来的激烈潮涌,整个上半身都绷得很紧,像是随时要断裂掉一般。
另一个人则白色僧袍整齐穿在身上,就下方衣摆处撩到了一边。他两臂都紧紧锢着面前跨坐在身上的狐妖,眼眸里光芒慑人,盯着狐妖,仿佛要将对方拆吃入腹。
许从一低掩着眼帘,手臂发軟,无力地挂在乜偃脖子上,他脖子微微转了一转,眼睛往下方看,嘴角似乎扯了一下,像是在笑,他缓缓掀起眼帘,直对上乜偃侵略锐利的视线,他悠悠一笑,在对方忽然的一愣中,手腕一动,就将快速幻化出来的一把短匕狠狠插进了乜偃身体里。
骤然而来的钝痛令乜偃当即变了脸色,他扬起手就要往许从一身上拍,在掌心快碰到许从一赤裸的身体时,忽然转了道,于是这一掌拍向了虚无的空中,嗙一声炸响,寺庙一面墙壁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寒风呼啸进来,裸着半身的许从一打了个寒颤。
他似笑非笑瞧着乜偃,下一刻把短匕抜了出来,鲜血霎时狂涌,许从一另一手抓着乜偃肩膀,从他身上下来,他退到后面,将衣襟拢好,居高临下注目乜偃。
因为在修炼中,这一刀直接乱了乜偃体內运行的气息,他噗一声,弯腰就呕出一大口鲜血。
“这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许从一迎光站着,眼底跳跃着一簇燃烧的名为恨意的火光。
乜偃一手撑在地上,体內气息混乱蹿动,嗓子里一阵发腥的铁锈味,他紧闭着唇,将又涌上喉头的鲜血给强行咽下去。
后肩上的伤在潺潺流着鲜血,乜偃即刻施了小法术,暂时令鲜血停止流动。
他望向许从一,眼眸深处一片深暗幽邃。
许从一扯开唇角,像是在笑乜偃,也像是在笑自己,他收回掌中的短匕,理好衣襟,转身就跨出门槛。结界仍旧存在,哪怕乜偃此时受伤严重,依旧不见波动。
因此许从一没能走远,就站在结界里面,屋里烛光摇曳,光芒照射的范围很窄,就门口处一点光亮,许从一身影则融在了黑暗里。
后方喘息声很沉重,许从一长身直立,头一次都没回过,乜偃明明被他所伤、怒不可支,手掌都拍过来,中途却忽然转了道,因为什么原因,许从一自然知晓,可也正因为这样,更今他憎恨。
弱势的群体被强势的群体压迫剥夺,连命运都无法自己掌控,或者多数弱势方会选择就这么认命。
他绝对不会,这种强取的做法,他从来都不认同。
乜偃在蒲团上打坐,调整内息,许从一在寺庙门外目光不动地凝望漆黑夜穷。
忽的,山中栖息的鸟兽开始飞蹿,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许从一落下视线,往密林里看。
一片漆黑,不见一丝光亮。
但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周遭随着鸟兽离去而霎时死寂下来的气氛,令人呼吸都迟缓起来。
许从一盯着一个方向,努力去看,跟着,耳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逐渐靠近。
在窸窣声有模糊变得清晰起来时,许从一随即看到,一群熟悉的人,或者说穿着熟悉衣裳的人。
从黑暗中跑出来一群道士,为首的一人拿着拂尘,其他则有拿拂尘的,也有拿长剑的。他们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将原本就不大的寺庙给团团围住。
许从一盯着道士,下意识回头去看乜偃,僧侣闭着眼,像是屏蔽了五感,不知道这会外面发生的状况。
“狐妖,想不到你还真是命大。”说话的道士站在最中间,不是其他人,正是当初在皇帝寝宫夺了许从一妖丹,而后又逼迫乜偃散尽一身法力,逼他们进入魔界的道士。
许从一冷着脸,嘴唇抿得很紧。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道士不以为意,视线越过许从一身体,往寺庙里看,见乜偃闭眼打坐,丝毫不见要出来的迹象,而空气中隐隐浮荡有鲜血的味道,虽然不知道具体缘由,但乜偃在他们来之前受伤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道士从密林里走出来,走到寺庙外的空旷处。
“你和那妖僧联起手来,强行夺了皇帝陛下一半魂魄,令陛下整日整夜都处在无边的惊恐中,幸亏本道法力高深,才免于陛下精神过度受损。但你两亵君之罪,怎么都脫不了,乖乖受擒,也许我会在陛下面前替你们美言几句,否则,就别怪本道今日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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