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那个万人迷 上(45)
陈生本不想插手别人的家事,但端肖雪的到来让他的脾气变得不太好。他转过身,态度冷硬:“还有,我想你活着,这跟你是强是弱没有关系!难不成我不想让你死我还得看你是强是弱!”
情绪越发失控。
陈生一边想曲清池去了哪里,遇见了什么事;一边还忧心端肖雪的事,总得重生以来没有一件事是按照上一世在走,因此是心烦意乱无法静下心去思考。
但口气再不好意思都明了。
郭齐佑看着陈生,总觉得他此刻很凶。明明他不喜欢旁人对他凶恶,明明他脾气本就不小,可不知为何,陈生这么说完他心中却有隐隐的酸楚和窃喜。
差不多的话不是没有人与他说过。
只是与他说的人都不如陈生真情,也并未将他放在心中。
郭齐佑不算精明却也知道,郭子也好,师兄也好,到底都是远在天边的月亮,有时对你好,不过是因为月光恰巧照在了身上,这份好是今日有,明日无,不似陈生。
不似他站在这里,急躁冲动也难掩关心。
心中酸涩的越来越重。
被人无视至今,忽然有人看重你的感觉真是令人难说。
没有花言巧语,没有敷衍陪笑,陈生的感情细腻,很是温柔。
暖意多少贴入心中,郭齐佑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在飞石落下时他咽下心中酸楚,抬起头神色坚定的与陈生说:“我知道的,端肖雪是河鯥之子,河鯥本就杀不死,若云馜能杀,肯定不会选择将他扔入无间狱留下这个隐患。他现在能出无间狱必然已是尊者,别说我与他是云泥之别,就算是师兄都不可能与他斗上一斗。”
“父亲倒是可以,只不过孟州太远了,坐骑又在孟邗手里……我其实心中清楚,今夜谁都不会有好下场,其实师兄不在我还挺开心的。师兄若在这里,大家可能都会将期许放在师兄身上,可师兄……也是会累的。而我、我也怕,我怕他会死在端肖雪的手里,所以他现在不在、不在、我也……挺开心的。”
“陈生,我其实很怕死的。”
郭齐佑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眶微红,但他并未退缩。
他说:“可我不能退。”
“为什么不退?因为小圣峰的名誉?可小圣峰的名誉算什么!名声不过虚名,只有活着才叫聪明!”陈生被他弄得头更疼了。他一步步朝郭齐佑靠过去,质问他:“你现在是要为了这个虚名去送死?你明明知道你就算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又何必如此!”
郭齐佑却说:“我知道,但旁人也知道。”
话音落下,陈生终于反应过来一件事。一件因为端肖雪的出现被他忘在脑后的事。
如同被人打了一拳。他慌张地往旁边看去,千衫寺中的僧人与修士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寺中。空中的修士身影飘逸,如同冬日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匆忙地来到这个世间,平稳地落入尘世的喧嚣里,画出一道绚丽又壮观的夜景。
“就算师兄在这里,就算师兄知道他打不过端肖雪,他也会去的。”
郭齐佑来到他的身前,在今夜与陈生说了不少心里话:“其实,听到端肖雪来了大家都很怕。”
“他从云端而来冲往城北。”
“寺内的僧人平日温和端庄,今日却吓得鞋子都穿错了。”
“修士们看着优雅沉稳,却一个个面无血色,汗流不止。”
“其实我也很怕,我也怕死的,你知道端肖雪可能是师兄跟你说过,但我不知道师兄有没有跟你说过端肖雪是异兽,他的父亲是河鯥,河鯥不死不老,生性暴怒贪婪,喜好吃肉。而端肖雪这凶兽什么都吃,上一次围剿他的人就是被他吃了。这点大家都清楚,可无论是螳臂当车也好,自不量力也好,心怀恐惧也好,该去的人还是要去的。”
“我们是修士,若是我们都怕了,若是我们都跑了,那城中的百姓该如何啊?因此就算是蚍蜉撼树,就算是自不量力,我们也要挡一挡他的脚步,能拖到师兄来,师兄再拖到父亲来就好了。”
“至于今夜……便做好当饵食的准备。”
“你看,”郭齐佑抬手只向空中,与陈生说:“去的人披星戴月,瞧着是傲雪寒梅,其实不过是送死去了。”
“可大家谁都没提退,我也不能退。如果谁都想着得过且过像我一样逃跑,那这城便无人守了。”郭齐佑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他抬起头,眉眼间的神色不似初见时那般急躁,平和的就像是涓涓细流轻抚河床,神色是难得的温柔。
躲在云后的月亮终于脱离云雾。
月下的郭齐佑眸光似水,嘴角带笑,他与陈生说:“我叫郭齐佑,小圣峰内门弟子,今夜必将迎战凶兽,若是能侥幸活到明日,可否唤君一声陈兄?”
陈生愣愣地看着他。
月色下的少年郎俊秀热诚,脱离了孟邗的阴影正在闪闪发亮,看得他心乱如麻。
他隐隐明白郭齐佑说的是什么意思。上一世的他也曾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只不过后期遭遇的多了,也就忘了年少时轻狂的模样,遇事的时候只想保全自己再退一步,似乎只有逃得及时,才不会受伤。
可人活在世间,谁又不曾受伤。
他并不认为逃避可耻,却也艳羡郭齐佑堂堂正正的模样。
死谁不怕。
逃避死的选项谁都会。
自从重生归来,陈生便一直浑浑噩噩,做的选择都是逃避,仿佛只要逃的快磨难就追不上他。而躲来躲去,他最终忘了前方的路要怎么走。
他站在这里,今日之前一直在彷徨,一直在逃避。其实重生一事谁都不在意,只有他自己最在意。因为在意所以才会觉得别人不在意不正常。
但他又不敢说,只能将疑惑埋在心底。
他也害怕,害怕这一切不过是梦一场。他害怕他早已死在那年夏,害怕梦中人都在耻笑他。如此一来,时间长了,看谁都像是假的。时至今日,他才微微觉得世间有些不同。
眼前的人正在教他如何从新做人。
陈生瞧着他的脸。他想,就算重生是假的,就算这一切是假的,他也不想对方死在这里。只因为端肖雪出现便心浮气躁实在太不像他。
“你怎么跑到这里傻站着!”
心里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
一旁响起的声音更是帮他拨开土层的手。
陈生和郭齐佑顺着声音望去,薛离拿着长剑,没有初见时女气的模样,但唠叨本性依旧未改。
他站在拱门旁,大呼小叫:“你这凡人在这干什么呢!还不赶紧走!若家中有人赶快带着他们出城,小心走得慢了被人吃了!”
陈生眨了眨眼睛,视线里是薛离反了的对襟。
薛离爱美,最是在意穿着打扮,这还是他第一次出这种窘况。而薛离住在道东,人却站在道西,道西只有陈生一间客房,他为何而来不难想象。
霎时,复杂的心情让人说不出话。
陈生望着他,仿佛看见了白日修士们上前的身影。虽然嫉恨他厌恶他,却从未有人欺辱过他,反而处处相帮。
压下心中感慨,陈生问他:“家里开寿店的仙长呢?”
薛离一愣,随后笑了:“给自己做棺去了。”
陈生又问:“吹唢呐的仙长呢?”
薛离说:“追棺材去了。”
陈生再说:“那看风水的不会也去了吧?”
薛离大笑一声:“他说了,大家都是一套,缺谁都不可。我这也要去了,虽然我不如他们多才多艺,但至少身强体壮,没准缺个抬棺材,大伙一起热闹热闹。”
“好。”陈生点了点头,说:“那应该也不差我这个看热闹的。”
听他这般说郭齐佑和薛离一愣。
只见陈生弯下腰,先是拜了个礼,而后郑重其事地说:“在下望京陈生,久仰君令名,与诸君相识,人生一大幸事。”
仿若初见一般。
重新打过招呼,再抬头时人已换了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