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人设 下(150)
[子弹上膛]早就被央视定下，听说可能会在建军节播出，致敬军人。
电影也好，电视剧也好，拍了就能上能播，播了就能火，再不济评分也高，口碑利益双丰收。
没人不羡慕江秋十。
剧组里，人人都哄着他，小心翼翼捧着，希望能够被他记住，下一次拍作品时被带上。
卓少安看在眼里，大部分还好，小部分心术不正的直接被她撵了，没让人打扰到男主角。江秋十再度请假去试戏，同样顺利批准。
方翰那边传来消息，请他去试试妆。
试戏装造型如何。
如果他戏曲装扮合格，这个角色就是他的了，别人抢不走。
江秋十请了两天假，应邀飞往首都，根据地址，七拐八弯找到了一条巷子深处的四合院。
据说是某位京戏大家的私宅，收徒门槛极高规矩极严，没点儿门路很难请他出马。
江秋十身边只带着执行经纪人钟广斌，上前敲门后，一位老妇人打开门，还没踏进去，便能里面传来的属于京戏的咿呀声。
“小江来啦？快快快，进来！”方翰从窗口看到人，冲他招手。
院子里宽敞，几个木制大箱子打开，原是主人家正在晒行头，凤冠蓝莹莹，珠翠如滴。一旁衣架上整齐挂着蟒、帔等衣物，再往旁边，地上整整齐齐摆着鞋底白净的厚底靴。
他只看一眼，便跟着阿姨进了门。
踏过木制门槛，老式家具中，一群年轻人人坐在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下首，正在说话。听到有人进来，老人咳一声，那群年轻人便全部起身，友好地向江秋十打招呼。
江秋十一一微笑回应，他经过四列座位中间空出来的通道，那些站起身的年轻人随着他经过依次坐下，而当第一排的年轻人也坐下后，江秋十来到了老人面前。
方翰主动介绍：“小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温老师。”
温玉生，国内程派传人第一人。
他的腰背挺得很直，他的眼睛格外明亮，头发已经花白，但面上褶皱极少。出人意料的是，温玉生看着江秋十的眼神非常友善。
温玉生开口：“是你要在我这里学习吗？”
方翰一听，有点震惊。
他打算拍这部电影，自然不可能对京剧不了解，温玉生说起来和他有些交情，只是这交情不足以请动他出山。一开始方翰想让温玉生帮忙掌个眼罢了，看看是不是这块料子，要是能介绍给他的学生教一教，就已经不错了。
怎么听温玉生这意思……是想要亲自教？
江秋十眉头微微一挑，表面依旧淡然，微笑问好：“温老师，您愿意让我跟您学习吗？”
他总觉得温玉生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温和。
是……认识自己？
温玉生没有说太多，笑着冲他点点头。
“可以，你想学多久，我都教你。”
杜玫是他好朋友，他欠杜玫一个人情。
况且，温玉生曾调查过眼前的年轻人。
他名下的公益项目是真的，他开的那些养老院，福利院也都是真实的。
现在京剧听的人不多，学的人也不多，温玉生作为京剧大家过得还算可以，几个老友就没这么舒服了。
有的无儿无女，有的则是儿女不愿意赡养。温玉生年轻时也曾有过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知道日子贫苦的滋味。他时常会接济自己的好友们，然而靠他一个人，能接济多久？后来，其中一个好友在家中去世，过了几天才被邻居发现后，几个好友相约住进了养老院。不为别的，只为将来能有个人给自己送终。
他去看过曾经和自己一块儿练功的同门师弟，对方待的养老院正是枫叶养老院。
这才是他真正对江秋十和颜悦色的原因。
下首，几十个弟子全都惊呆了，一个个收敛神色不敢多说话。
当初他们拜师怎么没有这么简单？他们又何时听过师傅这么温和地说话？
个别坐在后排的，眼里已冒上了妒火，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愤愤低下头，时不时抬起眼，往前面男人身上刮来刮去，想看出有什么特别。
的确很特别，那身段，气质，都极适合登台。
方翰也不知道为什么江秋十就得了他的青眼，心说，难不成温玉生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好苗子？
不过这是好事，他轻咳一声：“那就借你的宝地一用了？”
……
[锁麟囊]，又叫牡丹劫，讲述的是一位富家千金薛湘灵出嫁途中避雨，遇到同样出嫁的贫家女赵守贞，见她伤感哭泣，赠她一只装满首饰珠宝的锁麟囊。多年后，因水灾失散穷困的薛湘灵入卢府为佣人，偶然发现自己曾经赠出的锁麟囊。原来，卢夫人就是当初她赠予锁麟囊的贫家女。
结局自然是大团圆结局，而方翰之所以特地挑了这部京剧作为电影名，以及电影中双胞胎弟弟的成名作，自然有自己的用意。
锁麟囊这出戏，讲的是一个世间贫富虽无常，但善恶终有报，电影却不尽然。
小镇上，有户家境尚算富余的白家，因为征兵，白父强行被带走，妻子难产生下一对双生子后撒手人寰，数年后，战火蔓延到这座小城。老仆人带着一对双生子跟上逃难队伍。
途中，忠实的老仆人死了，双生子一个被拍花子拐走，流落戏院。一个懵懵懂懂进了军队，当了大头娃娃兵。
多年后，兄弟俩重逢，只不过，覆巢之下无完卵，兄弟俩并没有因为重逢而过上大团圆的好日子。
弟弟白修齐，唱戏后化名小百灵，令他一举成名的戏，就是这出[锁麟囊]。镜子前，化妆师细细给他上妆。
头发裹起，底色抹匀，一张脸涂得全白，眉毛嘴唇均被浓白粉末遮住，活像一只英俊的石膏像。
娱乐圈里教人练眼神时，有这么一句话，这眼睛练好看了，脉脉如丝眼波流转，哪怕把脸全涂黑，都不妨碍你觉得TA是个大美人。
江秋十的情况正如此。
他睁开眼，偏浅色眸子轻轻地注视着镜子里映照出的所有人影。
那双眼睛……哪怕不说不笑也叫人心动。
腮红一点点拍上，和底色融合，眉笔勾勒出浓黑眉眼，于红晕中明亮有神。
毛刷沾红膏，涂上嘴唇，细细勾勒。一张脸便彻底地鲜亮起来。
他的底子是真好，上完妆，饶是方翰都觉得有点可惜人才。
完全可以改成昭君出塞、贵妃醉酒嘛。
其他围观的徒弟们对这个扮相也不得不服气。
不说别的，这眼神，就不输给他们。
下一步，上妆老师双手捏住布带，交错着，要给他勒头。
这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人眼再怎么上挑，也难以真正达到扮相要求。而唱戏最要紧的，除了唱念做打就是这双招子，台下观众隔着老远看台上的人，如何才能看到那包在一圈黑里的眼波流转？
只有靠勒头。
布带子缠着脑门一圈儿，把双眼吊起来，这样，眉毛才能有那种斜飞入鬓的效果，眼睛同样大而有神眼尾上吊，否则就该耷拉下来了。
几个方才面露不忿的徒弟心中暗喜。
勒头可不是这么好玩的，普通人没经过训练，连十分钟都坚持不住，勒了没多久就容易想吐。
任由布条缠上去，用力勒紧，江秋十闭了闭眼，平复呼吸。
他向来忍耐习惯了。
“不错嘛，小伙子。”老师傅夸了他一句。
脸颊两边贴片子，假发梳扎好，插戴头面、换上衣裳……
江秋十望着镜中的自己。
那人熟悉又陌生，虽在微笑，眼底却平静无波。
满堂惊艳。
第270章 写给母亲
四方庭院内, 身着嫁衣的青衣立于高台之上，围栏老旧，灰砖白墙, 整片天地唯那一人是鲜亮之色。
时光仿佛倒转回了几十年前, 灯红酒绿中洋结合的大城市, 门外有饿死尸骨, 门内佳人卖笑，挥一挥水袖, 盈盈腰身，台下便有无数看客叫好, 争相喝彩。
江秋十站在台中，他穿的是薛湘灵出嫁那一幕的嫁衣，遮在眼前的盖头拿去了, 唯有头面流苏轻晃。他穿着厚重的大红色戏服, 一点点跟温玉生学动作。
